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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叫高長海去書房把虎符取了過來,擺在桌上,朝陸則的方向推過去。虎符停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當初陸則奉命重整三大營,後來虎符便一直在他手裡。
陸則掃了一眼桌上虎符,並沒有伸手去取,搖頭淡聲道,「虎符原本就該由您保存,臣留著反倒是逾矩。搜查公主府一事,確實是微臣做得不對,當請示陛下後再行事。皇室威嚴不可冒犯,臣自願領罰,並無怨言。此番告假,也絕非衝動之舉,確如摺子陳言那般,臣岳母早亡,內子自幼由岳父撫養,感情甚篤,此番歸家,也是為了行孝。」
宣帝聽了他這番解釋,不似作偽,又看他當真打定主意不要虎符,便也信了。露出笑,點頭道,「你不怪朕就好。既然如此,朕准了你的假便是。」說完,又叫陸則陪他下棋。
高長海忙進來擺好棋盤,二人入座,宣帝先落一子,陸則緊隨其後,隨手端了一旁擺著的茶水,雨前龍井,茶湯透亮,陸則沾了沾唇,便輕輕地皺了皺眉,放下了。
剛送來的茶,卻是冷的。
他抬眼看向對面的宣帝,他也正好端起茶喝了口,神情沒什麼異樣。
陸則疑惑地皺了皺眉,沒有作聲,繼續陪著帝王下棋。
等棋下完,雪還沒停,宣帝要去聽天師念經,陸則獨身一人出來,高思雲撐了傘出來送他,恭恭敬敬的。一直到內宮宮門口,才止住了腳步,恭敬道,「世子爺,奴才便送您到這裡了。」
陸則一直沒說話,此時聞言看了眼高思雲,他其實不怎麼記得他。當時從劉兆手下救他,也不過是看他被幾個人按著,頭都打破了,血流不止,卻還是不肯從了劉兆,不要命掙扎著。有骨氣的人,總是值得人幫一把的。於是,他便把他調走了。後來在御前看見他的時候,陸則也沒想起自己幫過他,現在這個身形修長的青年,和當初那個雌雄莫辯的少年,就像是兩個人一樣。
直到他主動提起當年之事,一副眼巴巴要報恩的樣子,陸則才把他和那個被劉兆壓在身下的少年對上號。
高思雲被陸則看得心中惴惴,不明就裡,「世子爺?」
「無事。」陸則搖搖頭,轉開視線,緩步走進漫天的風雪裡。宮門處有專門負責給官員打傘的侍衛,忙上前替他撐傘。
……
正月十二,陸則送母親永嘉公主出京,去往固安玉霞觀,位於山林之間,十分寧靜。永嘉公主到後,先沐浴更衣,去拜了三清神像,才來尋兒子說話。此處清修的都是坤道,陸則身為男子,不宜閒逛,更不便久留,今日就要動身下山。
永嘉公主緩緩走進來。她到了後,便換了身素雅樸素的裙裳,她身上有那種寧靜不爭的氣質,換下華服,仿佛很輕易地就融入了這座山林間的道觀。
陸則見她進來,起身道,「母親。」
永嘉公主點頭,神情有些心疼地看著兒子,有些不贊同地道,「叫你不要來送,你偏要來。這觀里又不許外男留住,你不是還要連夜下山?來來去去的,也太折騰了些。」
陸則倒是只微微笑了笑,「母親離家,兒子自然是要送的。」說著,斂了笑意,望向永嘉公主,輕聲道,「此處清靜自在,倒很養人。您入春後一貫容易犯咳疾,平日裡要多小心些。山間清寒,要記得添衣。」
永嘉公主笑著應下,溫柔看著兒子,搖頭道,「這些我自是知道的,你無需操心我這裡,好好陪你媳婦出門便是。」說完,又怕天色太晚,下山的路不好走,便催陸則快些下山。
陸則應下,出了道觀,山林間隱匿著蹤跡的護衛出來,跪下行禮,為首之人開口,「屬下烽孟,見過世子爺。」
陸則點頭,「何時到的?」
烽孟忙答話,「三日前到的,國公爺命屬下帶人先來布置。」
這幾日,他們把這個玉霞觀上下里外都摸了個遍,絲毫不敢懈怠,生怕留下一個漏洞。
說罷,烽孟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拱手奉上,「世子,這是國公爺命屬下帶來的。」
陸則接了信,沒有和烽孟等人再說什麼。烽孟負責掌管父親身邊的暗衛,是父親的心腹,父親派他過來,想必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再加上他明面上留下、在道觀四周駐紮的護衛,即便派兵來攻,只救下母親,也是綽綽有餘的。
陸則下了山,翌日動身回京,來時是坐的馬車,回去卻是騎馬,腳程比起來快了許多。他回到府里,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天邊的雲染得通紅,赤色雲霞,像是火燒一樣。僕婦在院子裡灑掃,江晚芙這個時候,剛用過晚膳,被惠娘扶著,正在迴廊上慢慢地走。
邊上的葡萄藤都枯黃了,藤也耷拉著,江晚芙擔憂地看著,有些可惜地跟惠娘說,「明年怕是不長葡萄了……」
惠娘也覺得太可惜,當初她費了好大勁才弄來的,但京城太冷了,這個冬天又是雨又是雪的,活活把藤給凍死了。下人怎麼侍弄,都救不過來了。她便安慰著自家主子,「……往年沒有這麼冷的,今年也不知怎麼的,只怕是熬不過了。等明年開春了,奴婢再叫人移栽些兩年藤來。」
二人正說著話,忽聽一丫鬟驚訝地叫了聲世子。江晚芙忙回過頭,便看見陸則從迴廊盡頭的門外走來,身後是赤紅的晚霞,染得他雲白衣衫也半紅了一般。
陸則疾步而來,很快便到了她面前了,伸手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