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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她尋了剪子來,愣是把那截袖子剪了,世子才得以脫身。
想起世子走時那句吩咐,惠娘遲疑了會兒,還是沒直說,只委婉道,「是世子的。您醉得厲害,世子便送您回來了。」
但惠娘沒說,不代表江晚芙猜不到。
若只是送人,做什麼要剪袖子,肯定是她拉著陸則不放,陸則走不成,才只能剪了袖子的。江晚芙臉上一熱,有點羞愧得無地自容了,掩飾地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裡,卻有點食不下咽,眼神瞥到那截袖子,又不自覺紅了耳垂。
真的好丟臉啊……
以後再也不要喝酒了——
江晚芙紅著臉,吃了小半碗粥,甜絲絲的粥,倒是叫餓了許久的腸胃都舒服了許多,她想了想,還是仰起臉,紅著臉問惠娘,「惠娘,我喝醉了,沒說什麼胡話吧?」
惠娘被問得一愣,眸中划過一絲憐惜,搖搖頭,柔聲道,「娘子哪有說什麼胡話,奴婢守著呢。」
聽了這話,江晚芙才略微鬆了口氣,總算沒有太丟人。
醉得不省人事,拉著人不放,害得二表哥把好好的衣裳給剪了,這也就算了,真要再亂七八糟說點什麼,她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江晚芙邊想著,邊把吃空了的碗遞給惠娘,覺得眼睛有點澀,揉了揉,但這麼一折騰,卻是沒什麼睡意了。
但她不睡,惠娘也肯走,非要坐著陪她,任江晚芙磨破嘴皮子,都是一句「奴婢不困」。
江晚芙不是喜歡折騰人的主子,只好改口說自己困了,躺了下去,閉上眼。
惠娘見狀,替她掖了掖被子,輕輕拍著她的肩,低聲哼唱著蘇州民謠,微微沙啞的聲音,唱著柔婉輕嗲的小曲,伴著窗外低低嗚咽著的風聲。
在這樣的歌聲里,江晚芙逐漸起了困意,就那樣沉沉睡了過去。
惠娘見她睡熟了,才適時停了下來,望了眼小娘子乖順細膩的側臉,眉眼乾淨,實在像極了先夫人,不禁想起白日裡看見的那一幕。
她跟著進屋後,就看見自家娘子攥著衛世子的袖子,細細的手指,攥得好用力,一聲聲喊他爹爹,乖乖仰著臉,臉色酡紅,輕輕地問他,「今年阿芙生辰,爹爹在家嗎?」
大抵是白日裡見了陸小娘子的生辰宴,又吃醉了酒,便想到自己身上了。
惠娘低頭算了算日子,不禁一嘆,離娘子的生辰,也不過就半來個月。她們住在國公府,自是不要想大肆操辦的,沒得這樣不懂事的。至於老爺,惠娘只想冷笑,自從先夫人去世、繼室進門,每逢姐弟倆的生辰,老爺更是連過問一句都沒有,繼夫人一個後娘,自然更不會提。
要知道,當年夫人還在的時候,每逢小娘子生辰,府里從來都是熱熱鬧鬧的,一家人聚在一起。
小娘子自小懂事,性子又討人喜歡,生得也跟畫中人似的,闔府上下都極喜歡她,待她生辰那日,還會拿些稀奇玩意兒逗她,夫人見了,也從來不說什麼,只站在屋檐下,面上掛著溫柔的笑。
那樣溫柔的人,到臨死的時候,卻形容枯槁,神志不清,連自己最疼的女兒,都認不出了。
惠娘想起從前的事,眼睛驀地一濕,用袖子擦了淚,小心吹滅了燈,邁著輕輕的步子出去,將門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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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起來,江晚芙仍覺頭昏腦漲,看著那截袖子,更加心煩意亂。
惠娘見她這樣,倒是主動開口,「娘子若覺得過意不去,不如親自做點什麼,叫人給世子送去。想來以世子的性子,定然是不會怪您的。」
江晚芙倒不是怕陸則怪自己,畢竟一身衣裳罷了,陸則哪裡會那樣小氣,那時候兩人還不熟,陸則便整盒子的瑪瑙隨意贈她,出手那樣闊綽。
但怎麼說呢,陸則好心送她回來,她總要有點表示,才算禮尚往來。若連一句感激都沒有,豈不是顯得她格外冷淡?
江晚芙在心裡糾結了一圈,最終還是在惠娘的建議下,做了幾碟子糕點,考慮到男子大約不嗜甜,還特意比平時削減了幾分糖,嘗起來,雖還是甜糯的口味,卻也算得上清爽。
一碟子紅棗荷花酥、玫瑰餡餅、珍珠糯米丸、桂花玉帶糕。用青瓷碟裝著,整整齊齊擺在四層高的彩漆方盒裡,等到了下午,就叫人送去了立雪堂。
人一走,江晚芙就鬆了口氣,其實這種帶點討好意味的事情,她不習慣做,但兩人婚事都定下了,又有過那樣的肌膚之親,她就是再不習慣,也該學著把陸則,當做自己的未來夫君了。
她一貫是個務實的人,其實,從賜婚聖旨到手的那一天起,她便生了這種念頭。夫妻之道,她其實沒有學過,母親來不及教她,祖母也不曾教她。
但她私下琢磨過,都是夫妻,為何有的人最終成了怨偶,彼此埋怨,有的人哪怕沒有感情,也能做到相敬如賓,而有的人,在日漸的磨合中,最終成為了彼此最親密的愛人。
她自然希望,自己和陸則,能夠是第三種,畢竟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但倘若他們做不成第三種,那做第二種,也是好的。
總勝過彼此埋怨得好。
江晚芙這番心思,陸則自然無從知曉,男子天生不會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後宅上,外頭的事情,占了他絕大多數的心神。
所以,他回到立雪堂,見綠竹捧著彩漆方盒進來,說是綠錦堂江娘子送來,謝他昨日送她回去的時候,還愣了片刻,腦海里立刻划過那日朝她喊爹爹的小娘子,泛紅的臉、含淚的眸,望著他的模樣,又乖又憐人,那一瞬間,他真的有種自己又當爹又當未婚夫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