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頁
丫鬟們進進出出上膳,江晚芙和陸則在內室羅漢床上說話。江晚芙現在總是懶懶的,坐著的時候喜歡靠著點什麼,可能是冬天冷了不愛動,也可能是顯懷了的緣故。惠娘帶著幾個丫鬟,連著趕了幾天的功,縫了幾個大大的靠枕,棉花塞得很足,靠上去也很厚實。江晚芙用的很順手,現在也在腰下墊著,整個人懶懶散散的,脫了鞋,把遊記放在膝上看。
陸則看她那樣,便把她抱在懷裡,「一上午都在看書?」
江晚芙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嗯,太冷了,實在懶得動。」
陸則摸了摸她的臉,整天湯湯水水的滋補著,別人過個冬,臉被吹得皴了,容貌總要折損幾分,她倒是越發的吹彈可破,臉頰細膩瑩潤。尖下巴都養沒了,臉圓了些,又總是懶洋洋的,看著叫人覺得她嬌嬌的。
陸則把阿芙手裡的遊記拿開,道,「阿芙,我有事和你商量。」
江晚芙聽了他的話,轉過身子來看他,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嗯,什麼事?」
陸則把她摟在懷裡說話,惠娘看夫妻二人親密的舉止,也很識趣地退了出去,本來要來請他們用膳的丫鬟也被惠娘攔下了。陸則慢慢地說著,「……自你嫁我,我還不曾陪你回過娘家,你想回家看看麽?」
江晚芙有些驚訝,「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也不算一時興起。」陸則語氣溫和,態度也很自然,「那日祖母也提了一句。你進門也有兩年了,因是遠嫁,連回門也是草草。本就該回去一趟的,我還不曾給岳母磕過頭。」頓了頓,他道,「我去給岳母好生磕個頭,求她保佑你和孩子平安,好不好?」
陸則這樣說,江晚芙推辭的話,便說不出口了,她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覺得太折騰了。她不大想麻煩別人,中饋一沾手就不好放,還有來來去去的。她猶豫了會兒,把自己的擔憂跟陸則說了,「會不會太折騰了?來來去去的,路上就要一個月……」
陸則卻只是道,「沒什麼折騰的。你不要想這些,我陪你回趟娘家罷了,再正常不過。」
陸則這樣說,倒也不算錯。尋常人家娘子嫁了人,雖說隔三差五回家會被議論,但也沒有一年半載都不回去的。不過她本來想的是,等生了孩子,孩子大些,再帶著他回去給祖母和母親磕頭。但其實現在去,倒也不會不好,已經坐穩了胎,走水路是不大要緊的。
江晚芙在心裡算了算日子,又冒出來件發愁的事,「……那路上萬一耽擱些,孩子豈不是要生在蘇州了?」
八九個月再坐船趕路,肯定就不行了。要是路上不耽擱,只回去看看,來得及倒是來得及,但總有些趕。萬一遇上點什麼事,耽擱個一兩個月,便說不準了。
陸則顯然也已經考慮過了,沒怎麼遲疑,便道,「以防萬一,把吳別山和石仲甫帶上……要是來不及,便在蘇州生也無妨。」
江晚芙提出來的,陸則一一都開口替她解決了,現在江晚芙反倒尋不出什麼不去的理由了。想了想,便還是點頭了,「還是先問過祖母和母親吧。」
長輩不點頭,她跑去蘇州,總顯得太任性了些。
本來以為陸老夫人和永嘉公主會不答應,她懷著孩子,跑出去總是叫長輩們覺得擔心的,豈料陸老夫人聽了後,卻是很快地同意了。
她邊示意丫鬟把呈了蜜棗的碟子放到江晚芙那邊,邊道,「我老早便覺得這風氣不好,什麼出嫁了就不該老惦記著娘家……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歪理。好好養大的小娘子,嫁出去了,便連家都不准回了?二郎說的對,你胎象也穩,多帶幾個大夫,水路不折騰人,也不要緊趕慢趕,慢慢地去便是……府里的事,自有我在,你很不必擔心什麼。」
說罷,仿佛沒把這事很當一回事,還笑眯眯地朝江晚芙道,「嘗嘗這蜜棗,是河間府的金絲小棗,個頭雖小,卻甜得很。」
江晚芙看老夫人的態度如此,倒是把心裡的負擔給放下了。
陸老夫人點了頭,永嘉公主那邊則更好說話,直接便應了,還從自己的私庫拿了許多貴重的東西出來,好幾箱子送到立雪堂來,叫江晚芙帶著回門。
江晚芙哭笑不得,但婆母一番好意,她便也不好推辭,又跑了趟明嘉堂,專門去謝過永嘉公主。
她來時,明嘉堂里卻忙忙碌碌的,僕婦進進出出的,不過還算井然有序。
江晚芙被嬤嬤領著去見永嘉公主。永嘉公主穿一身青蓮色的錦襖,坐在臨窗的羅漢床上,正微微低著頭,細白的手指執著一把銀制的小香匙,面前的方桌上擺著蓮瓣形狀的香爐、一隻扁圓的紅漆香筥。永嘉公主這幅樣子,閒淡中透出一股靜謐和悠然的自得,令江晚芙不由得想到空谷幽蘭四個字。
實在與永嘉公主很相稱,蘭花高貴典雅,既能登大雅之堂,也能居於深山幽谷溪澗,怡然自得。
江晚芙開口叫了一聲,「母親。」
永嘉公主看見她,便示意嬤嬤把香爐等物撤下去。
江晚芙很早便發現,永嘉公主很細緻,身居高位的人都不大容易體諒別人,難免驕縱自我,但永嘉公主卻不是如此,從前大嫂裴氏有孕時,她與裴氏一起來給母親請安,母親便會提前叫下人把香爐等物都滅了,如今她來了,母親也是如此。有時大嫂帶平哥兒過來,母親抱孩子時,連帶珠子的釵子都不會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