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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際上,她真的沒想過高攀陸致。
所以,剛剛陸致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不是高興,也不是驚喜,只是不知所措,還有些不合時宜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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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見她遲遲不開口,有些心焦,忍不住低聲催促,「娘子,可是陸大郎欺負您了?」
江晚芙抿著唇,輕輕搖搖頭,開口道,「大表哥說,他想請老夫人寫信,同父親商議定親一事。」
江晚芙這短短一句,卻是把惠娘給驚住了。
她一陣驚訝,旋即面露喜悅,有點不敢信的追問,道,「娘子,您沒哄奴婢,陸大郎真的說要了定親?」
等問出口,惠娘便曉得自己犯蠢了,自家主子最是穩重規矩的性格,如何會胡編亂造些話。只怕陸大郎方才在屋裡,說的還不止這些,只是娘子臉皮薄,說不出口。
於是,不等江晚芙開口,惠娘便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道,「瞧奴婢這張嘴,又亂說話了。娘子自然不會哄奴婢的。」
說著,望著江晚芙的眼睛,漸漸地濕了,有了幾分淚意,幾縷眼紋處濕潤了。
江晚芙一怔,用袖子替惠娘擦了眼淚,小聲道,「惠娘,你怎麼了?」
惠娘低頭自己抹去了淚,蹲下身,仰著臉笑著道,「奴婢是替娘子您高興。老夫人若還在世,一定高興得合不攏嘴,風風光光為您送嫁。還有夫人,她若還在,得知您嫁到國公府,定然也安心了。您和陸大郎的親事,是夫人和國公爺二人定下的,那時您還不記事,大約不知道,夫人高興了許久,說國公府算是她半個娘家,老國公夫人待她恩重如山,您嫁去國公府,她最放心不過。」
「夫人只有您一個女兒,她是極疼您的。」
惠娘絮絮叨叨說著,又掉了淚。
母親去世時,江晚芙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了,但她那時大病一場,險些連命都沒了,很多關於母親的事,便漸漸模糊了,只記得母親抱著她、溫溫柔柔給她梳頭,只記得母親十分愛笑、笑起來和她一樣,也有兩個梨渦,只記得母親喜歡蒔花弄草,尤其愛芙蓉,說是芙蓉救了她的小阿芙……
後來住在祖母那裡,怕祖母傷心落淚,她便極少再提起母親了,只有受了委屈,無人可說的時候,或是病得渾身難受的時候,才會默默想著記憶里的母親,像是偷偷藏起來的糖,也只有無人的時候,才會取出來,小心翼翼地舔上一口,嘗一點甜味。
見惠娘提起母親,江晚芙聽得很認真,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惠娘卻沒繼續說下去,轉而道,「還有小郎君。小郎君本就聰慧,繼夫人為了私心,拼命打壓小郎君,什麼齷齪手段沒用過,小郎君在書院,還是回回名列前茅。等娘子站穩腳跟,便將小郎君接來京城念書。假以時日,小郎君一定會出人頭地。」
「娘子您,也再不必那麼辛苦了。這是再好不過的一樁婚事了。」
望著惠娘欣喜含淚的目光,江晚芙一怔,點了點頭,道,「是啊。」
以她的家世,能嫁給陸致,已經是走了運的事了。若不是同國公府的這樁婚事,她早已被繼母隨意嫁出去,只留阿弟一人在那府里,被算計也好,被陷害也罷,她都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
眼下這樣,是最好不過的了。
江晚芙在心裡朝自己這樣說著,一顆心漸漸安定了下來,情緒也隨之平靜下來,她抿著唇,朝惠娘溫軟一笑,道,「惠娘,我有些累了。」
惠娘原本激動著,一聽這話,立刻壓抑住了,站起來要扶江晚芙回房休息。
回了房,江晚芙合眼小憩,不多時,惠娘便又領了個大夫進來,說是宮裡的太醫,陸致請來的。
照舊是把脈看診開藥。
一番折騰,惠娘便囑咐纖雲送太醫出去,自己留在屋裡伺候。
她抬手替自家娘子拉了拉被褥,語氣里有一種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笑意,柔聲道,「大郎君行事妥帖,待您也實在上心。連宮中的太醫,都請來了。」
江晚芙蜷縮在被褥里,側躺著,抬眼看著惠娘這番模樣,不由得在心裡想,若是阿娘還在,看到陸致的時候,會不會也和惠娘一樣。
但仔細一想,也不一定,阿娘才不捨得她這麼早出嫁。
這般胡思亂想著,瞌睡勁兒便一點點上來了,江晚芙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最終扛不住睡意,睡了過去。
而此時的國公府里,卻不似以往平靜。
當陸致踏出福安堂後,一個消息便暗地裡傳開了。
二房院裡,莊氏才剛起來,正懶懶坐在梳妝檯前,丫鬟再給她梳頭。
莊氏的嬤嬤進門來,躬身上前,在莊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原本意興闌珊的莊氏,卻是一下子坐直了,抬手揮退梳頭丫鬟,皺著眉問,「這消息可準確?」
嬤嬤道,「千真萬確。大爺一早便去了綠錦堂,出來後,便又去了老夫人處。奴婢前頭認了個乾兒子,如今在外頭做管事,有個相好的,就在老夫人身邊伺候茶水的。那丫鬟親口說的,大爺一進門,便給老夫人跪下了,說想娶綠錦堂那位。」
莊氏聽得嘖嘖稱奇,搖著頭道,「我這侄兒還是個情種不成?那老夫人如何說的?」
嬤嬤剛要開口,卻見陸二爺從內室出來了,已經換好了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