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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芙答應下來,叫纖雲給那傳話的嬤嬤拿了賞錢。
惠娘一聽不用出門,也鬆了口氣。
過了會兒,江容庭便過來了,手裡拎著個食盒,遞給纖雲,邊朝長姐笑眯眯地道,「前幾日在學堂,有個同窗帶了些糖芋艿來分,我嘗過後覺得跟小時候的很是相似,問了地方,買來給阿姐嘗嘗。就是那家老婆婆挑著擔子來賣的,我小時候,阿姐你總是買來我吃的,阿姐還記得麽?」
「怎麼不記得。」江晚芙自然還記得,叫丫鬟搬了椅子來給他坐。
纖雲接了食盒,便從中端出兩碗糖芋艿來,遞於江晚芙和江容庭吃。江晚芙吃了一口,就朝纖雲道,「給晗哥兒也送一碗去。」這種蘇州的小吃,在京城能吃到正宗的,是很難得的。
纖雲應下出去。江容庭便繼續說話,他雖然沒娶過妻子,但還是聽人說,有孕的婦人一定要心情愉悅才好。但以長姐如今的身份,陸家的門第,她也很難出門。因此每次從國子監回來,他都會過來陪陪長姐。今日也是一樣。
「今日街上極是熱鬧。酒樓里人滿為患的,我去買糖芋艿,險些被人踩掉了鞋。」江容庭笑眯眯說著自己的糗事,故意逗長姐開心。
江晚芙抿唇笑,然後扭頭問惠娘,「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我怎麼不記得。」
惠娘很喜歡姐弟倆和樂融融的模樣,總叫她想起姐弟倆小時候,住在老夫人院裡的時候。只是那時是娘子護著弟弟,如今小郎君長大了,知道護著姐姐了。她笑著答話,「不是什麼節慶吉日。不過奴婢聽採買的人說了一嘴,今天明安公主進城,那些人怕是衝著這去的。」
惠娘這麼一提,江晚芙便想起來了,前幾日在裴氏那裡,還聽二嬸提起過這事。只是她當時沒太放在心上。
江容庭繼續說起其他事。惠娘在一旁,用銅勺撥了撥爐子裡的炭,讓屋裡更暖和些。
下雨天,屋裡便格外地安靜,只聽得見淅淅瀝瀝的雨聲。
烤著爐子,身上暖烘烘的,主僕幾個圍在一起說著話,既舒服又閒適,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愜意。
……
刑部最近事忙,陸則便留在刑部,與官員一道用的午膳。用過午膳,各官員便跟他打過招呼,退下去繼續忙了。陸則卻得了皇帝的口諭,宣帝詔他進宮。
他起身撫了撫官袍,乘馬車入宮。秋雨綿密,下了一上午也沒停,他進殿時,肩上都籠著淡淡的水汽。
宣帝見他,便叫他過去,陪他對弈。
陸則行過禮,坐下陪宣帝下棋。角落裡放著的瑞獸香爐,點著龍涎香,淡淡的煙,從香爐頂部的白鶴口中,徐徐吐出。
一局棋不過一個時辰,中間高長海進來了幾回,說官員求見,宣帝也都只擺擺手,一句「有什麼事去尋內閣」,便打發了。
陸則看在眼裡,沒有作聲。他這舅舅本來就是不喜庶務的性情,當了皇帝也是如此,且近日連早朝也愈發敷衍了事,不過露個面。藩王的事,他也沒有跟宣帝提起,因他知道,宣帝是什麼性子,他是只要表面太平,就是太平了。唯有真的在眼前了,他才會覺得事關重大。
下到最後,宣帝贏了。
他倒是心情很愉悅,因為喪子,他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整晚整晚的睡不著,太醫院也只知道開些太平方,吃了也沒半點用處。大臣還要拿那些事來煩他,後宮皇后成日哭哭啼啼的,萬嬪和皇后也不對付,更吵得他心煩,唯有自己這外甥,最是合他心意。
到了宣帝每日念經的時辰,陸則才得以抽身,起身出了宮殿,高思雲看見他出來,忙送了把傘來,他便也不要人跟著,獨自沿著宮道朝外走。
紅牆黃瓦,雨水連成一串地往下滴。沒走幾步,就碰見了同樣打著傘的戶部尚書薛德峰,同時官場同僚,見了面自然要打個招呼。薛德峰見他,卻是面露欣喜之色,迫不及待道,「世子可是剛從陛下處出來?」
陸則點頭道是。
薛德峰一身官袍還是半濕的,黑色的皂靴也有深淺,應當也是濕了,不知在此處徘徊多久了。他踟躕了一下,還是咬牙上前,道,「如今是越發的難見聖顏……」頓了頓,他也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立即便停了,改口道,「世子可聽說河南蝗災一事?」
陸則點頭,「略有耳聞。」
薛德峰見他知道,便接著道,「開封洛陽商丘等地,皆遭了秋蝗。內閣命戶部撥銀賑災,但……」他停了一停,委婉地道,「但這兩年,國庫撥出銀錢數額陡增,入庫的銀糧還不夠填補虧空,且今年秋收的糧稅還未收齊入庫。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實在無能為力。」
陸則聽了,瞭然地道,「薛大人是想讓我向陛下進言?」
薛德峰有些汗顏,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我知道這是戶部之事,本與世子、與刑部無關,但我已求見陛下數次,想請陛下下旨,效仿高祖,呼籲朝臣們解囊捐金,只是一直未能得見,如今實在是沒法子了。」
陸則知道薛德峰這人,前頭的戶部尚書致仕了,他是新提拔上來的。他說這兩年耗資巨大,也是事實,地動、山崩、時疫,都是戶部出錢,後來劉兆的殯葬,還有前幾日給瓦剌的那一筆,薛德峰一上手,便接了個爛攤子,也難怪他為難。換了個圓滑的,大抵就去內閣哭窮了,能少出點就少出點,但薛德峰這人老實巴交,居然把這老黃曆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