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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過去,輕輕碰了碰小娘子白皙柔軟的面頰,大約是屋裡爐子燒得很旺的緣故,她身上一點也不冷,是溫熱的。
小娘子緩緩睜開眼,睡眼惺忪,擁著絨毯坐起來,衣襟睡得鬆散,露出截細白的脖頸,她似乎清醒了,才遲鈍喚他,「二表哥。」
她很少喊她「夫君」,開始是「世子」,後來是「二表哥」,陸則沒在這事上挑過理,他知曉小娘子膽怯,她被他逼著,與他「無媒苟合」,已經是極大的壓力了,再強求什麼,陸則便有些不捨得。
朝堂上,政敵說他「心狠手辣」,陸則也坦然承認,但唯獨在江晚芙身上,他從來不捨得逼她什麼,偶爾做得過分了,都要回頭哄她。她與他在一起,實在是很委屈她的。
陸則輕輕應了一聲,小娘子瞥見一旁那碗濃黑的藥汁,卻神色有點慌亂,雖竭力隱瞞,但他仍然一眼看穿了。
「哪裡不舒服?」陸則去握小娘子的手,說話的語氣,也倏地溫柔下來了。
小娘子似乎有點慌,被問得愣了一下,搖搖頭,「沒什麼。」
陸則心裡驀地一跳,不由想到前幾日聽祖母提起,她老人家娘家某個侄孫女,年紀輕輕,就得了重病沒了,他心裡有點慌,面上倒還是溫柔的,將人抱到懷裡,輕輕親她,溫柔摸著小娘子的後頸,溫和道,「別怕,就是病了,我們好好治就是了。什麼聖手御醫,我都給你尋來,一個瞧不好,就換一個,總有能治的。就是不許瞞著我,知不知道?」
小娘子溫順靠在他的懷裡,似乎還在猶豫。
陸則心裡焦急,恨不得親自去審問那個惠娘,又怕把懷裡人嚇著,便一直忍著,只等著她開口。
小娘子沉默了好一會兒,眼睛默默地紅了,終於抿著唇,小聲道,「從上個月起,我就……沒來月事。」
陸則聽得一怔,連呼吸都屏住了,旋即心中一陣喜悅。他第一次那樣直白的感到歡喜和愉悅,毫不掩飾,他低頭去親懷裡人,小心翼翼,猶如對待什麼珍寶一般,連聲音都不自覺放得很輕,喊小娘子的小名。
「阿芙……」
小娘子抬起那雙紅紅的眼,應他,「嗯……」
陸則額頭抵著她的額,認真道,「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比任何時候都高興……」
他喜歡的小娘子,懷了他的骨肉,他恨不得把天底下最珍貴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哪怕她不喜歡,丟了砸了也無妨。他平生第一次恨自己口拙,沒仔細學些哄人的甜言蜜語,也沒提前打好腹稿,只知道喊小娘子的小名,翻來覆去說些「自己很高興、很歡喜」之類的話,實在有些蠢。
他一點都不覺得,這個小嬰兒,來的不是時候,也不覺得它是個大麻煩。如果不是眼下不是合適的時機,他恨不得昭告天下。
歡喜過後,陸則終於想起那碗不合時宜的藥。
小娘子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視線,紅著臉,低聲解釋,「大夫說,有了孩子,便不能做那事的。所以要吃藥。」
她說的含糊,陸則卻一下子明白了。先前兩人都不知道這孩子的存在,他在床笫之間,一向有些放縱,怕是傷著胎兒了。
「以後不會了。」陸則下意識開口保證,頓了頓,又道,「我還是去問問御醫,若不然請來給你看看吧?」
小娘子抬眼看他,想了想,搖搖頭,「算了,讓人知道了不好的。」
陸則後知後覺,想起二人的關係,他一貫肆意妄為習慣了,自然不會被人倫拘著,但小娘子自小讀著女戒,被規矩約束著,這個孩子對他是驚喜,對小娘子卻是極大的壓力。
陸則正了面色,鄭重道,「阿芙,有件事,我想與你說。便是沒有這個孩子,我本來也打算說的。」
小娘子抬眼看他,等著他開口。
陸則就把自己的謀劃安排說了,末了道,「我不會讓你一輩子無名無分跟著我的,孩子也是。若是女孩兒,她生下來就是衛國公府的嫡女,我必待她如珍如寶。若是男孩兒,便要繼承我的世子之位,不可太過溺愛,我親自教他習字習武。」
小娘子聽得怔了怔,過了會兒,卻無緣無故掉了淚。
她哭得那樣可憐,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陸則的手背上,止都止不住,弄得他有點慌,抱著人好一陣哄,笨手笨腳,哄了很久,才勉強把人哄住了。
因著這個孩子的出現,陸則的計劃不得不提前。
他一邊部署自己在京城的勢力,一邊著人去宣同做準備,打算時機一到,就帶著小娘子去宣同,反正父親這些年,也一直催他接手,只是他忙於京中的事,又惦記著小娘子在府里,便一直沒有答應。
至於府里,他開始安排小娘子裝病,等合適的時候,陸大夫人「病逝」,從今往後,小娘子便是他的妻子,隨他入族譜,而不再是兄長的遺孀。
計劃有條不紊進行著,陸則不得不忙碌起來,他在京中這些年安插在各部的心腹,幾年的成果,自然不能拱手讓人,一方面,權勢這種東西,一旦沾手,很難捨棄,另一方面,他不可能在宣同一輩子,遲早要帶著小娘子回京。
只是那個時候,她便不再是嫂嫂,而是他陸則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手裡的權勢越大,旁人就越不敢吭聲,即便有人覺得她與「陸大夫人」像,也不敢說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