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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踏出去,先前那點畏懼,倒也消散了。
庭院裡有僕婦見她,俱恭敬行禮,江晚芙也從容頷首示意。
到了正廳,福安堂的管事嬤嬤卻沒坐,而是規規矩矩站著,見江晚芙來了,恭恭敬敬朝她福身,神情也平和恭謹,見她戴著帷帽,也沒問半句,面上帶著和氣的笑容,開了口。
「江娘子。老夫人昨夜夢魘,打算今日去玄妙觀祈福。聽說娘子家中長輩有疾,便請娘子同行。娘子略收拾一番,咱們用了午膳,就要出發了。」
江晚芙聽得一怔,家中長輩生病,她的確是這麼和老夫人說過的,但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就是藉口而已。
怎麼這麼突然就要出門祈福?
不知怎麼的,江晚芙心裡忽然想起,昨晚陸則送她回來時,那句「我會處理好一切」。
那管事嬤嬤說罷,還在恭恭敬敬等她的回話,江晚芙也只能壓下心頭疑惑,頷首應下。
管事嬤嬤見江晚芙答應了,便說要回去給老夫人回話,很快恭恭敬敬走了。
惠娘也聽得一頭霧水。
本以為管事嬤嬤定然是衝著昨晚那事來的,結果無端端說什麼祈福的事,但她看了眼時辰,卻趕忙道,「用了午膳就要出門,奴婢先去叫人收拾。」
江晚芙頷首,輕聲應下。
很快到了午膳的時辰,用過午膳,福安堂那邊果然有人來問了,還是那個管事嬤嬤,語氣恭恭敬敬的,問她們可收拾好了,也不催促,口裡還道,「老夫人說了,若是還沒好,便遲會兒再走。」
江晚芙自然做不出那麼失禮的事,叫長輩們等自己,微微頷首道,「都收拾好了。」
那管事嬤嬤便露出了笑,引她去了正門。
到了正門處,那管事嬤嬤卻停了停,微微側身。
江晚芙一抬眼,就瞥見了廊架下站著的陸則。
郎君站在隱蔽處,廊架爬滿了藤羅,因著秋冬緣故,有些已經枯了,枝葉微黃,今日天氣不錯,淺金的日光,被細密藤蘿細細篩過,落在郎君的肩頭,硬生生將他身上那股很難忽視的疏離矜傲,都沖淡了幾分。
江晚芙一怔,管事嬤嬤已經走開了,她遲疑了會兒,還是朝陸則走了過去。
想起昨晚的事,她站得有點遠,語氣也不由得客氣起來,「世子。」
陸則聽了這聲「世子」,倒是沒太大的反應,若出了昨晚的事,江晚芙還能和從前一樣喚他二表哥,那他才要發愁,娶這樣一個心軟得過了頭的妻子,日後只怕連後宅都鎮不住。
小娘子身世委實低了些,又生得一副柔軟心腸,哪怕有他替她抬著,也需得再強勢些,免得被那些刁奴欺負了去。
陸則思緒飄遠了些,待回過神來,才開口道,「表妹此去玄妙觀,不用憂心其他,只當散心。」
江晚芙聽得有些疑惑,陸則來這一趟,就是為了和她說這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好在她還戴著帷帽,旁人也看不出她的疑惑。
其實不止他,便是陸則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其實,他大抵是知道的,若是要扮演一個體貼愧疚的二表哥,明知江晚芙此時最怕他,他不應該過來。只是,不知怎麼的,他就過來了。
但他的性子一貫如此,做了就做了,想那麼多做什麼。在某些方面,他一貫信自己的直覺,便也沒話找話,開了口。
至於其它的,也著實沒什麼可說的。
見陸則仿佛沒有別的話了,江晚芙便也頷首應下,客客氣氣道,「多謝世子。」頓了頓,又低聲道,「那我先過去了,免得叫長輩久等。」
陸則頷首,目送小娘子朝他屈膝福身,轉身逃也似的走了。
她從廊架下走出去,小娘子今日穿一聲灰藍的對襟儒衫,袖口寬大,手攏在袖子裡,只露出一點點指尖,像是怕冷似的。雲白的褶裙,遮住繡鞋,整個人那樣輕輕走開,猶如一團要散開的雲霧似的,孱弱得如春日的新枝,一折就斷。
陸則時常會感覺,江晚芙是很脆弱的,好似下一刻就會徹底消失,這念頭來的毫無緣由,他也覺得匪夷所思,但對待小娘子的時候,他下意識謹慎小心。
陸則有些怔愣,被母親永嘉公主一聲「二郎」,喚得回過神,他抬眼,朝遠處走來的母親頷首,「母親。」
永嘉公主走過來,看了眼兒子,見他唇色蒼白,雖心裡還有些生氣,但到底慈母心腸,開口道,「放心,我會替你照顧著的。」
她說的,自然是江晚芙。
陸則低垂眼眸拱手,淡聲道,「謝母親。」
永嘉公主自然不少他這一句謝,點點頭,「回去養病,免得定親的時候,還一副病怏怏模樣,我丟不起那個人。」
陸則頷首應是,永嘉公主便抬步走了。
待她上了馬車,人就都到齊了,馬車緩緩動了起來,朝出城的方向而去。
陸則目送馬車遠去,卻沒回去養病,吩咐隨從備車,去了刑部。
第33章
一晃眼,江晚芙到這玄妙觀,已有四五日。
山中清靜,觀中女冠也一心修道,除卻幾個打雜的小道,無人前來打攪,更無探問,遠離俗世,很是寧靜。
陸老夫人那裡,也不要她去侍奉,每每請了安,便叫她自去閒逛。
玄妙觀雖不大,但景色宜人,尤其秋日,院中果樹碩果纍纍,有心性未定的小道前來偷果。江晚芙每日起得頗早,請過安,照例去觀中祈福過,便去山野閒逛,因畏懼猛獸,並不敢去深山,但也有幾分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