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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念在此人心存善念,算是個好官,陸則便給他指了條明路。
「與其求陛下下旨,薛大人倒不如想想別的法子。京城繁華,富商巨賈亦不少,薛大人不如撥冗見一見,也許能解眼下之困。」陸則狀若無意提了兩句,留下薛德峰一人呆呆地琢磨,便告辭先走了。
他當然不是慫恿薛德峰去敲詐富商,但比起從朝臣兜里掏錢,富商巨賈更願意藉此機會,和新上任的戶部尚書結一份善緣。
且不談朝臣願不願如薛德峰所言的「捐金」,就是宣帝,也不可能下這個旨。戶部缺銀,是因為不久前剛拱手給了瓦剌一筆,當時朝堂上反對的聲音也不少,認為瓦剌與蒙古勾結,給錢就是替瓦剌招兵買馬,壯大騎兵,如今戶部賑災沒錢了,宣帝怎麼可能開口讓朝臣捐金?一開口,皇室顏面就蕩然無存了。
走到宮門處,馬車在不遠處停著,常寧見自家主子來了,忙撐了傘上前迎他。陸則疾步朝前走,主僕二人打算回刑部,正這時,卻聽一陣清脆的鈴鐺聲,穿過雨幕,由遠而至。
常寧下意識循聲看過去,見不遠處一輛華麗攆車正朝這邊靠近,那攆車很大,前後三對輪轂,上好的錦緞用作飾物,前後四個角各掛了一串金鈴,隨著攆車的前行,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心道,誰家夫人這樣大的陣仗?就是長公主,也不曾這般做派呢。
陸則看著這一幕,神情卻漸漸冷淡了下來。他沉沉開口,「去刑部。」
常寧回過神來,見自家主子面上似有不虞,忙低頭應了,等陸則上了馬車後,也上去掉轉車頭,只是還不等他驅使馬,便被一個聲音給叫住了。
一個穿著碧青比甲的丫鬟從攆車上匆匆下來,一路小跑,來到他們的馬車前,語氣恭敬地道,「還請留步,我家主子——」
話沒說完,常寧先聽到身後馬車中傳來的陸則的聲音。很冷,語氣也很平淡,甚至只有一個「走」字,常寧卻感覺背後一凜,立馬就應了。
他下車,想讓那丫鬟讓路,那丫鬟仿佛十分懼怕一般,咬牙不肯讓開,常寧本來不想跟個姑娘家動粗,但也沒了憐香惜玉的心思,想上手將人驅趕到一邊。這時,那攆車的門再度打開,一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那是個美艷婦人。之所以說是婦人,並非因為她年紀有多大,而是她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嫵媚,舉手投足之間的那種柔媚風情。她下了車,在身邊人的攙扶下,蓮步輕移,朝這邊走來,常寧見她在馬車不遠處站定,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開口道,「既見故人,既明不與我打個招呼麽?」
她就站在那裡,好像很篤定陸則會下車一樣,神情從容。
片刻,陸則掀起帘子下車,他神情依舊是平日的那種平淡,眼睛掃過面前人,從美艷婦人身邊的嬤嬤到那攔路的丫鬟,沒有一瞬的停留。他拱手行禮,在婦人明亮的眼神中,淡淡地道,「微臣見過公主。」
美艷婦人,也就是明安公主,面上的笑意略微一滯,很快繼續笑著道,「既明從前還喚我一聲表姐,如今多年不見,卻著實是生分了去。」
陸則面無表情地回話,「公主不喜微臣稱您為表姐。」
明安公主臉上的笑,終於掛不住了,自那事後,沒人敢這般頂撞她。陸則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喜歡的人,哪怕看一眼都覺得煩,你若糾纏他,他非但不會有半點心軟,只會越發的厭惡你。他不會躲你,只會無視你,仿佛你生得再美,在他眼裡,還不如他面前的一本書。
「噢,是麼。」明安扯出個笑,道,「過去太久,我都忘了。」
第147章 她死了
本來秋後年前,就是刑部最忙的時候,刑部院子裡連小廝都是一路小跑的,更別提官員了,陸則進宮出宮,一來一去便是兩個時辰,等他前腳剛回刑部,便立即有主事抱了卷宗來尋他拿主意,進進出出,門檻險些都被踩平了去。
直到傍晚時分,下了一整日的雨漸漸停了,才終於無人敲門了。
刑部郎中齊直進來,將上一旬的贖銀冊子給他過目。這筆銀子雖是刑部在收,但刑部實則是不管銀錢的,每旬都會朝戶部送一次銀。這也算是一貫的老規矩了。
陸則翻看了會兒,挑出幾處問了問,齊直倒是一一答了,這事便也算過去了。齊直拿了蓋了刑部公印的冊子,準備要出去,想了想,又問了一聲上司,「大人還不走麽?這會兒雨停了,路上也好走,看這天色,今晚夜裡怕還要下一遭。」
陸則看了眼案上的公牘文書,隨口道,「處理完了再說。」
齊直便應了聲,道,「那下官叫灶房提前備了晚膳和宵食。」
陸則頷首,「多謝。」
齊直關門出去,陸則便叫了常寧進來,讓他回府傳個話,自己便繼續忙了,等忙得差不多了,早過了晚膳的時辰了。好在刑部灶房是習慣了有官員忙得廢寢忘食的,這邊一叫膳,那邊便趕忙派人送來了。
菜色倒也不好不差,半隻剁燒鵝、一份鱸魚羹、一碟子清炒瓠瓜。跟府里自然沒法比,但陸則也不是挑三揀四的人,有些菜,他只是不喜歡吃,並不是不能吃,畢竟只是用來果腹的。趁著用膳的時辰,陸則叫了常寧進來,問他,「方才你回去傳話,可還順利?」
常寧前陣子挨了罰,好險沒被世子厭棄,如今做事倒是得了訣竅了。世子最看重的,自是世子夫人,只要跟夫人有關的,他多長個心眼,准不會有錯。他也只琢磨了一下世子的話,便試著開口道,「倒是順利的。是惠媽媽出來聽的話,還賞了屬下一小袋煨板栗,說是夫人要吃,結果膳房送多了些,她們又都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