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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陸則並不是有意那樣待她,他被下了藥。他有錯,但也不能把錯全按到他身上,這不公平。
但要說一點都不怨,那也是假的。被那樣欺負了,換做別的女子,大約已經哭著鬧著要投繯了,她怕死,沒動這個念頭,可對罪魁禍首,捫心自問,她做不到毫無芥蒂。
想了一圈,江晚芙心裡更亂了,又累得厲害,只低頭朝陸則福了福身,低聲謝他送自己回來,語氣客客氣氣,便轉身腳步匆匆進了月門。
不管什麼,都明日再說吧。
第32章
回了綠錦堂,江晚芙匆匆睡下,多少有點逃避的心思,就那麼沉沉睡了過去。
隔日醒來,屋裡靜悄悄的,除了她,一個人都沒有,江晚芙沒起來,窩在被褥里,有幾縷淡金色的日光,被細密的窗紗篩過,落在屋裡的地上。
細細聽去,能聽見屋外僕婦在灑掃,掃帚掃過地面發出細碎窸窣的聲響,間或幾聲的蟲鳴,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
江晚芙安安靜靜聽著,忽的覺得心裡很是安寧,就連昨晚的事,都好似淡去了,不是那麼要緊了。
這時,傳來開門的聲響,惠娘從外進來,步子壓得很低,直到進了內室,見江晚芙已經醒了,忙過來,低聲道,「娘子醒了?」
江晚芙點點頭,坐起來,洗漱一番,纖雲和菱枝進來給她梳頭。
菱枝胳膊上的傷好全了,倒是沒留疤,小妮子嘴上說不要緊,可真看見沒留疤的時候,還是悄悄樂了許久。
兩人還不知昨夜發生了什麼,見自家主子脖頸處淡淡的紅痕,還有些疑惑,不過兩人年輕,到底沒嫁過人,惠娘一句「娘子吹了冷風,長疹子了」,就把兩人糊弄過去了。
幾人說話的時候。江晚芙也打量了眼鏡子裡的自己,不知道是心裡作用還是什麼,感覺沒有昨晚那麼嚇人了,只余淡淡的紅痕,倒是有點像長了疹子。
梳好頭髮,纖雲和菱枝去取早膳,惠娘就在屋裡伺候著,看自家主子神色平淡,小心開口,「娘子,昨晚衛世子的意思,是他要娶您為妻嗎?」
惠娘說這話,其實心虛得很,倒不是她妄自菲薄,再者衛世子那樣欺負了自家娘子,講道理,自然是要負責的。可她也確實沒敢想,自家娘子能當正室。
自古男女成親,都講究一個「門當戶對」,要逾越自是可以,但卻沒那麼容易。
江晚芙低頭,看著腕上的鐲子,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不是糊弄惠娘,她的確不知道,陸則說會娶她,但以她的身份,哪裡有那麼容易。與其最後失望,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抱什麼期待。
惠娘面色一滯,心裡也是嘆氣,覺得自己太樂觀了,小心問,「那咱們還收拾行李嗎?」
原本江晚芙的打算,是等林若柳進門,再過幾日,府里沒什麼流言蜚語了,她在藉口家中長輩生病,她要回家侍疾為由,正大光明的走。故而,惠娘一直叫纖雲兩人得閒的時候,在屋裡收拾行李。
但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惠娘一時拿不了主意。
江晚芙也被問得愣了愣,面色平靜道,「收拾吧。」
惠娘小心答應下來。纖雲菱枝恰好回來,江晚芙安安靜靜用了頓早膳,吃的清湯雲吞,湯汁鮮美,雲吞皮薄,肉餡也極鮮,大約還加了點辣,吃起來極開胃。
一碗雲吞吃罷,江晚芙心裡最後一點疙瘩,也徹底消散了。她也想開了,陸則願意娶她,對她而言,自然是最好的結果。哪怕日後因為高嫁,她定然要矮一截,會受些委屈。
若不願意,那便算了。
她也不會賴著他,但留在京城肯定是不行的,人多口雜,對她對陸則,都不好。還是回蘇州去,也不急著嫁人,想必她去求老夫人,老夫人一定會為她遮掩的。
至於其它的,江晚芙一時也沒想出個章程來,但她心裡隱隱約約有個念頭,沒敢同惠娘說,實在有些驚世駭俗,說出來,大約會嚇著惠娘。
她也不是非要嫁人的,與其成日活得戰戰兢兢,怕未來夫君會因為她婚前失貞,厭惡她唾棄她,倒不如不成婚。
江晚芙也只是一想,暫時沒有心思去細細琢磨,她自己都沒想好,自然不會開口,只把前頭的話,和惠娘說了。
惠娘聽罷,沉默了半晌,良久才道,「若是老夫人在就好了。」
這種事,原本也不該江晚芙一個小娘子自己處理,若家中有靠譜的正經長輩,自然會為娘子做主,哪裡需要主僕倆這樣,揣著一顆心猜來猜去。
江晚芙聞言,並沒作聲,主僕倆都沉默著的時候,卻見纖雲推門進來,恭恭敬敬喚了聲,「娘子……」
江晚芙應她,「什麼事?」
纖雲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卻是道,「福安堂的管事嬤嬤來了。」
江晚芙一愣,倒是點了點頭,道,「請她坐會兒,我就去。」
纖雲應下,關門出去。
江晚芙起身,惠娘卻一臉愁容,壓低聲音問,「娘子,您說,她是不是——」
惠娘話沒說完,江晚芙卻也明白她的意思,搖搖頭,坦然道,「我也不知道,無所謂,去吧。」
說罷,看了眼銅鏡里的自己,總覺得那紅痕有些扎眼,叫惠娘取了帷帽來,戴上後,那些痕跡便被遮得看不出了,江晚芙心裡不自覺鬆了些,抿抿唇,深深吸了口氣,踏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