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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蓮柔柔一笑,嘴裡道好,作勢要送她們。
纖雲自然道不用,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同粗使婆子朝別處去了。
採蓮站在原處,瞧著兩人走出了院子,面上的笑倏地落了下來,單手拎著食盒,轉身朝回走,卻沒去正房,自顧自回了僕人住的後罩房,進門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不緊不慢喝著。
采紅進門,見她自顧自坐著,還有些納悶道,「你不去大爺屋裡伺候,在這兒坐著做什麼?」
採蓮抬抬下巴,指了指腳邊放著的食盒,神情中帶著倨傲,「喏,那位表小姐送來的。」說著,神色中帶了一絲不屑,「這就眼巴巴來討好了,鄉下來的,眼皮子真淺。難道咱們大爺還少她一口糕點?」
采紅這才曉得採蓮怎麼忽然這幅模樣,也不做聲了。
兩人都是打小在明思堂伺候的,從三等丫鬟熬到一等大丫鬟,大爺性情溫和,溫文儒雅,對她們丫鬟更是從不打罵責罰,兩人同大爺朝夕相對,又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焉能不動些心思?
采紅沉默了片刻,到底是蹲下身,把食盒從地上拎起來,擺在桌上,勸道,「表小姐日後進了門,就是你我二人的主母了。你又何苦得罪她?到時候大爺難道護著你,不護他的妻子?」
採蓮臉色立馬一冷,俏臉一抬,不屑道,「什麼主母?當誰不知道似的,府里若真把這親事當一回事,這些年怎麼不見來往?她若要臉,早該收拾收拾,灰溜溜回蘇州去,偏巴著咱大爺不放,好不要臉!咱們大爺是什麼人物,堂堂國公府的長子,年紀輕輕就任鴻臚寺少卿,她一個蘇州通判的女兒,還是死了親娘的,如何配得上大爺!」
說罷,又瞥了眼采紅,冷冷一笑,嘲諷道,「你來裝什麼好人,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什麼心思,你難得沒有?」
采紅被說得一噎,也來氣了,氣得紅了眼,道,「我不過好心勸你,你沖我發什麼脾氣?你若真有本事,這些話別衝著我說,去大爺跟前說啊!看大爺護著你,還是護著表小姐!」
採蓮冷冷一笑,直接一抬手,把食盒從桌上推了下去。
糕點從食盒裡滾了出來,碎的碎,髒的髒,原本泛著香甜的精緻糕點,登時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你——」采紅沒攔住,目瞪口呆看著採蓮。
採蓮卻是蹲下身,撿起一瓦瓷片,在掌心、指腹處隨意淺淺劃了幾道,傷口雖然淺,但血還是一下子冒了出來。
采紅不傻,看著採蓮這行為,當即明白過來,她是要在大爺跟前用苦肉計,她訥訥張了張嘴,嘆了口氣,「你……你這又是何必?就為了賭這一口氣……」
採蓮皺著眉,取出帕子擦了擦傷口,不服氣道,「你不是說,大爺一定不會護我麼?我偏不信,你等著看吧!」
說完,隨意把食盒朝旁邊踢了一腳,腳碾過摔得稀爛的糕點,徑直出了後罩房,朝明思堂的書房去了。
陸致正在看書,聽見敲門聲,也只抬聲道了句,「進來。」
等人進來了,也沒抬頭,隨口問道,「何事?」
問罷,卻不見人回答,陸致放下手裡的書,抬起頭,見是自己的大丫鬟採蓮,又問了遍,「怎麼了?」
採蓮一下子跪了下去,小聲抽噎道,「大爺,奴婢犯錯了,請大爺責罰。」說罷,微微抬起臉,眼睛一圈紅,尖尖下巴處濕潤潤的,顯然是剛剛哭過了。
陸致一怔,由於生母的出身,他對下人,一貫十分寬厚。這些丫鬟,不過是家裡貧苦,不得已才賣身進府,都是爹生娘養,他並不願為難她們。
「起來說吧,別跪著了。」
採蓮小心翼翼點頭,才站起來,道,「表小姐身邊的纖雲妹妹來送糕點,說是給大爺的。奴婢想著,大爺沒吃過蘇州的糕點,興許喜歡,便想快些送來。卻是越急越錯,半路跌了一跤,糕點灑了一地。都是奴婢辦事不力,才糟蹋了表小姐的一番心意,奴婢甘願受罰。」
「糕點?」陸致微微一怔,腦海里又不合時宜地出現了江表妹那張容色灼灼的臉,把面前哭哭啼啼的採蓮忽略了個徹底。
採蓮見狀,心裡愈發不快,猶如堵著一口氣般,微微抬起手,把手上的傷口露出來些許,抽泣聲愈發大了。
陸致回過神,又朝採蓮看了眼,才瞥見她手上的傷口,緩了臉色,溫聲道,「罷了,糕點而已,不是什麼大事。下回辦事仔細些。這幾日不要伺候了,養好傷再說。」
採蓮應下,低下頭,眸中划過一絲愉色。
陸致倒未發現什麼,只溫聲讓她出去了。
採蓮退出去後,陸致起身,進了內室,從裡頭尋出個箱子,抬聲喚,「常宏。」
常宏進門,進了內室,瞥見陸致腳邊那個箱子,不由有些納悶,拱手道,「大爺有何吩咐?」
陸致指了指那箱子,道,「叫去蘇州送信之人,把這箱子帶上。」頓了頓,又道,「我屋裡還有盒陛下賜的貢墨,一併帶去蘇州,贈與江家表弟。」
那貢墨是陛下所賜,據說是古物,大爺自己都沒捨得用的,就這般巴巴送出去了。
常宏在心裡替自己大爺肉疼了一下,面上倒是恭敬應下,「奴才這就去叫人。」
常宏出去叫人,一時還沒回來,陸致便自顧自坐下,還未來得及翻書,便見自己的生母夏姨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