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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糟和肉糜腐爛的惡臭,頓時瀰漫開來。
劉兆自己也被噁心得不行,顧不上其他,虛弱無力道,「孤頭暈……」
李毅皺眉上前,屈膝跪在床邊,「殿下……」
劉兆卻壓根顧不上理他,李毅只得叫太醫進來,太醫匆匆被叫來,早就嚇得半死,自然不敢怠慢,忍著噁心,一陣望聞問切,在劉兆「孤頭暈」的嚷嚷聲中,道,「殿下乃鈍物擊打,導致的腦絡淤阻,頭暈欲嘔是正常反應,臣建議服用化瘀湯,輔以針灸。」
短短几句話,劉兆又吐了一回,嚇得那御醫雙腿直顫,被他趕出去熬那勞什子化瘀湯去了。
劉兆折騰的時候,陸則就不遠不近站著,也沒開口,神色淡漠,猶如看著什麼跳樑小丑,待他安靜下來,陸則才抬眼看向屋外,微微頷首。
高思雲見他點頭,忙領了群內侍進門,先給太子磕了頭,才恭敬道,「陛下得知殿下遇襲,震怒憂懼,命奴才迎殿下回宮。」說著,又轉身跪向陸則,道,「陛下聽聞世子也在,請世子護送殿下入宮。」
劉兆這下不折騰了,聽得眼皮一跳,怎麼會鬧到父皇那裡去?
但他的意願,顯然已經不重要了,太子身份再尊貴,也越不過皇帝。高思雲說罷,立即請太子下榻,劉兆磨磨蹭蹭,朝自己的內侍使了好幾個眼色,見那內侍機靈,滋溜一聲鑽了出去,他才鬆了口氣,被人扶著出去了。
劉毅急忙要跟上,陸則卻不急不緩,落在了最後,隨從上前,陸則開口,「想辦法和周雲娥遞話,無論食水,一律不要進。另外,去周府傳話,讓周盛進宮請罪。」
隨從應下,立刻退了下去。
陸則不慌不忙跟上去,上馬,護送太子入宮,眾人直接進了東宮,宣帝和孫皇后卻已經先到了,太子妃立在孫皇后身側伺候。
宣帝看了眼渾身髒污的太子,皺了皺眉,叫他去洗漱更衣,又叫了一路跟回來的御醫,問過太子病情,才鬆了口氣。
太子再沒出息,他也就這一個兒子。真要出了什麼事,朝堂都要震盪。
宣帝略微鬆了口氣,便立即叫人將今日負責守衛的李毅和伺候的內侍喊來問話,「太子究竟如何遇的襲?」
李毅張口要答話,內侍卻搶先道,「回陛下,自陛下罰殿下禁足,殿下便一直閉門不出。直到昨日,成世子府上世孫百日宴,給東宮遞了帖子,殿下本不欲出宮,卻思及成國公府先祖曾於危難之際,不顧自身安危,引走圍兵,高祖得以脫險。殿下才決定赴宴,去了成國公府上。殿下許久未碰酒酤,不過小酌幾杯,就醉了。奴才扶太子回廂房休息,半路太子說要歇一歇,口渴吩咐奴才去取茶水,奴才以為,既是在成國公府里,想必閒雜人等是進不得的,又見殿下催得急,便匆忙前去取茶水。豈料這一去,殿下就出事了。奴才伺候不周,還請陛下責罰!」
說罷,內室伏地磕頭,哐哐幾聲,青磚上頓時落了血跡。
宣帝一貫性仁厚,皺皺眉,「行了!李毅,你說。事發之時,你在何處?怎會獨留太子一人?!」
李毅其實更冤,他不算太子心腹,太子做某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從來都把他打發得遠遠的。今日也是,一進成國公府,太子就讓他在門口候著,還是出事後,內侍出來喊,他才得以進門。
他低頭,「殿下入成國公府後,便命末將在府外候著。」
話說到這裡,基本就定性了,奴才伺候得不好,禁衛護衛不周,成國公府也有錯,唯獨太子,還挺冤枉。本來是念及孝道,才出了趟門,結果被打破了頭。
但宣帝心裡卻隱隱覺得,這事沒有這麼簡單。
「既明,你來說……」宣帝抬頭,看向一側的外甥。
洗漱出來的劉兆緊張得咽了口口水,死死盯著陸則。
陸則面色淡然,上前拱手作答,「事發之時,微臣並不在場,因內子在成國公府赴宴,臣去接人,才得知太子遇襲,怕再生事端,便帶人留在了成國公府。」
宣帝還沒說什麼,一旁的孫皇后起身,擦著淚,俯身就要跪,「都是臣妾教子無方,才擾了陛下清修。」
太子見狀,也跟著跪了下去,哭著「真情實意」,他一跪,太子妃也跟著跪了下去。屋內眾人,自然沒人站著。
宣帝見皇后哭得淚眼漣漣,又看太子頭上還在滲血的紗布,心裡有些歉疚,正要開口。殿外高長海進來了,跪下道,「陛下,吏部周大人來了。」
宣帝皺眉,叫眾人起身,「他這時候來湊什麼熱鬧,有什麼事,呈摺子給內閣。」
高長海道,「周大人是來請罪的,眼下在御道上,長磕不起。」
宣帝皺眉,忽的掃了眼一旁的太子,心裡一跳,開口道,「讓他進來!」
高長海趕忙應下,起身出去,只片刻功夫,便帶著周盛進來了。周盛身材清癯,蓄著鬍鬚,一進門,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涕泗橫流,「陛下,微臣教女無方,特來請罪!小女傷及太子殿下貴體,罪該萬死……微臣愧對陛下多年信重,還請陛下革職降罪……」
說著,摘下頭上烏紗帽,連同腰間的象牙腰牌,一同舉在頭頂,磕得頭破血流,聲淚俱下,比起先前那內侍,更叫人不忍卒看。
宣帝卻是沉下了臉,沒看一旁面色難看的太子,起身上前,親自扶周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