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頁
江晚芙不明就裡,皺眉問,「嬤嬤,你的意思是,不是有人加了瞿麥,而是整個湯藥都不對?我喝的根本不是安胎藥?」
白嬤嬤點點頭,也覺得很古怪,她也沒遇見過這種事,「這藥雖是墮胎的,方子卻很溫和,經過調和,藥性不強,至少要喝七八日,才能見效。而且,還有補血益氣的效果……」
怎麼說呢,這藥方讓白嬤嬤想到一個很荒誕的詞,去子留母。有點像想讓人墮胎,又不想損了母體,在兩者之間竭力尋找平衡。能擬出這個方子的,在婦科一道,絕對算得上是杏林高手,她只看到藥渣,未能得見藥方,都有這種感覺。
她跟母親學妊娠分娩之術的時候,母親曾與她提及過。有女醫善女科,途經山西汾州某戶,見一身懷六甲婦人,身患惡疾。女醫不忍,施藥為其流胎,藥方精妙,雖流胎卻不損母體精氣,而後再治惡疾,婦人乃活。她那時問母親,既這樣厲害的藥方,怎麼沒流傳下來?
母親卻道,這世上男子,多以多子多福為榮,以期綿延子嗣、人丁興旺。且流胎一法,有殺生的嫌疑,被視為有損陰德,終歸不被歸做正途。即便是名醫著書,也鮮少收納。慢慢地,便湮滅不見了。
江晚芙聽了,沉默下來,覺得有些可笑,按照白嬤嬤的說法,這人要害她的孩子,卻不想傷及她。但她難道要謝他的寬容麽?
她搖搖頭,不去想這些,抬頭吩咐惠娘,「既然確定是藥有問題,那就盯著,看看究竟是誰換的藥。安胎藥是石大夫每日抓了,派人送過去熬的。藥渣有問題,那定然是送過去的路上,藥被人換了……要麼是送藥的人有問題,要麼是中途誰動了手。不管是哪個,總不能憑空把藥換了。」
惠娘也很慎重,點頭應下,「是,奴婢一定把人當場扣住,捉他個人贓並獲。」
江晚芙頷首,再叮囑了一遍,「有什麼不對之處,就來找我,不要打草驚蛇。」
第160章 你為什麼會覺得,他絕……
惠娘和白嬤嬤出去了,江晚芙獨自一人在屋裡靜靜坐了會兒,才叫了纖雲進來。
纖雲和菱枝還是她的貼身丫鬟,但已經不是每日都在她身邊了,兩人都開始帶新人。這是江晚芙前些日子特意考慮過後,跟兩人說過的。她想等孩子出生後,沒那麼忙了,便開始給纖雲和菱枝選人家,待嫁嫁人,就是要再回來她身邊伺候,也沒那麼快的。
女子嫁人是很重要的,江晚芙也怕耽誤了身邊人,所以才提前安排。
纖雲進屋來,看江晚芙坐著,便主動問她,「外院新送了一箱雜書來,要不要取來給您看看?奴婢再叫丫鬟端些糕果來,膳房大師傅今日炒了鍋吊瓜子,小丫鬟們都去討……」
江晚芙輕輕搖頭,她哪裡靜得下心看書,但又怕去了陸則那裡,被他看出什麼,他那個人又一貫太敏銳了,她索性起身,「出去吹吹風吧。」
纖雲拿了披風來,服侍她穿上,又取了袖爐來。主僕一起出去,沿著迴廊慢慢地走,真的是到了冬天了,顯得格外的蕭瑟,天也很陰沉,壓得低低的,看得人覺得心情莫名沉重。江晚芙吹了會兒冷風,覺得臉上凍得冰涼涼的,都有些凍僵了,但亂糟糟的思緒倒是好了些,正準備說回去吧,卻聽得立雪堂月門的方向,傳來嘈雜的聲音。
纖雲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江晚芙便道,「叫個婆子過去看看吧。」
纖雲很快叫了婆子過去看,不多時,那婆子卻領了個女子回來了。那女子身形窈窕,姿色清秀,穿一身杏黃長襖,柳綠的馬面裙,盤著婦人髻,懷中還抱了個稚兒,一見到人,就撲通一下跪了下去。纖雲一看這陣仗,立馬看了一眼那婆子,這麼個婦人打扮的妙齡女子,抱著孩子,一進門就是撲通跪地,生得還貌美,實在很容易叫人產生什麼不好的聯想。
那婆子被纖雲看了一眼,忙開口解釋道,「這位是二房的荃姨娘,她方才鬧著要見夫人,奴婢們攔都攔不住。」
其實也不是攔不住,姨娘大小是半個主子,她們當奴婢的,也不好真跟她動手。更何況,她還抱著五少爺。她們便更不敢了。
那婆子話畢,荃姨娘便也急急地開了口,她膝行上前,懷裡還抱著孩子,伸手就要抓江晚芙的裙擺,被纖雲眼疾手快給攔住了,她抓了個空,卻也顧不得,面露哀求之色,急急地道,「世子夫人,奴婢求您救救五少爺……」
五少爺便是陸二爺新得的小兒子,比裴氏的平哥兒還要早生幾個月,但平哥兒是第三代頭一個孫兒,洗三滿月都熱熱鬧鬧的,五少爺的生母不過是個姨娘,就沒這個待遇了。就連江晚芙,也只是叫下人挑了些不輕不重的禮送去,還是送到二嬸莊氏手裡的。
江晚芙沒作聲,看了一眼那孩子,卻沒看出什麼不好的,也可能是在睡覺,所以看不出。纖雲倒是上前,示意那婆子扶荃姨娘起來,才道,「姨娘別急,有什麼事進屋再說吧。五少爺還小,吹不得風,還是叫婆子先抱著進屋吧。」
江晚芙去了花廳,荃姨娘也跟著進來了,這回得了叮囑,終於沒跪下去了。她畏縮規矩地在圈椅上坐下,屁股只沾了一點。江晚芙屏退下人,只留了纖雲在屋裡,才開口問,「姨娘急匆匆來找我,方才又說是為了五少爺的事,究竟是怎麼了?」
荃姨娘剛才在月門外敢大鬧,但此時真到了江晚芙面前,卻有些瑟縮了,她看了眼江晚芙,面前的女子實在年輕,脫去披風,露出裡面穿著的銀絲牡丹團花的對襟長襖,墨綠色的十二幅裙,肌膚白皙如玉,比耳側的白玉耳墜還細膩,雅致秀麗,沉穩端莊,卻又是個花團錦簇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