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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氏見狀,趕忙拋下說閒話的心思,起身去給陸二爺整理領子,邊隨意將方才的事說了,末了道,「也不知老太太答應了沒有?這芙丫頭吧,模樣是好,也不小家子氣,只是這家世啊,到底欠了幾分。」
陸二爺不耐煩聽婦道人家這些羅里吧嗦的話,直接道,「你操心這些做什麼?」
莊氏和陸二爺是結髮夫妻,平日雖體貼小意,可也是有脾氣的,聞言當即惱了,道,「話不是這樣說的呀!大郎的婚事早些定了,咱們三郎才好定親,總不好趕在幾個哥哥前頭去……」
陸二爺這人脾氣差,但對給自己生下一雙兒女的莊氏,自不會像對妾室姨娘那麼隨意,見莊氏不高興了,倒是語氣稍緩,道,「這親事是大哥親自定的,別說大郎願意,就是他不願意,也得娶。實話同你說,大郎是庶,偏生是長,一個府里只能有一個拔尖的,多了要出事的。你當大哥怎麼選了這麼個家世不顯的長媳,老太太那般疼幾個孫子,當年也肯點這個頭?」
莊氏聞言一愣,有些不解,「可大嫂是公主,二郎這出身,上頭還有個皇帝舅舅,誰能越得過他去?大伯是不是有點多慮了?」
問題就在這個皇帝舅舅身上……
陸二爺在心裡嘀咕了句,卻不再解釋什麼,只道,「等會兒去給老太太請安,她要是提起,你只管說好,什麼家世差的話,少在老太太面前說。」
莊氏趕忙滿口答應下來。
要是她的兒子,要娶一個蘇州通判的女兒,她一百個不答應。但換做別人的兒子,哪怕是親戚,莊氏也只是在心裡嘀咕幾句,自不會去出頭。
似國公府這樣的地方,哪有什麼秘密?各房明面上不說,私下卻都聽到了消息。
自然,陸則也不例外。
酉時過一刻,他剛從刑部大牢審了犯人出來,看了眼天色,原本打算在刑部住一晚,卻忽的改了主意,叫隨從備了馬車,回了國公府。
踏進立雪堂,綠竹紅蕖幾個進進出出送熱水、遞帕子,好一會兒,陸則才換了官服,得空坐下來,翻了翻手裡的書。
沒翻幾頁,便抬聲叫了綠竹進來。
綠竹進來後,直接從袖中取出個荷包,小心翼翼遞過去,動作輕車熟路,看著就不像是第一回。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自從妹妹雲彩被調去了綠錦堂,便每日都回過來一趟,帶來的東西,也叫綠竹匪夷所思,用到一半的唇脂、用過的毛筆、寫過字的宣紙、幾縷青絲……活像是把綠錦堂不要的東西,都搬過來了一樣。
偏偏每回,世子還鄭重其事接過去,揣進懷裡。
綠竹也不敢與人說,連最好的姐妹紅蕖,都不敢和她提及,只敢在心裡悄悄琢磨,猜測出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是很信的結論——
世子愛慕江娘子。
否則,一貫不近女色的世子,怎麼忽然會收集江娘子用過的物件,甚至連頭髮這種極其親昵的物件。可……江娘子不是和大爺有婚約嗎?
綠竹正想著,卻被一句話給打斷了思緒。
只見陸則忽的抬眼,瞥了她一眼,口吻尋常,語氣里也聽不出什麼情緒,「她的病,怎麼樣了?」
綠竹忙回話,「回世子,雲彩說,江娘子沒發熱了,只是胃口不大好,吃的不多。」
陸則垂下眼,應了聲,「嗯」。
他不再說什麼,綠竹卻沒出去,遲疑張了張嘴,聲音幾乎跟蚊蟲般低,小聲道,「世子,雲彩還說,大爺今日去綠錦堂探病了,大……大爺似乎說了……定親的事。」
綠竹越說,聲音越輕,到最後幾個字,幾乎都壓在嗓子眼裡了。
說完後,綠竹大氣不敢出一聲,連眼睛都不敢抬,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一句。
「嗯。」
一句不置可否的「嗯」,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半點情緒。
綠竹如釋重負,覺得自己大約是猜錯了,世子怎麼會喜歡自己兄長的未婚妻,忙躬身出去,卻在臨出門前,微微抬了眼,瞥見坐在書桌前的世子。
一襲織金素錦白袍,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看不出半點端倪,唯獨搭在茶蓋上的手,修長指骨透出幾分青白,似在很輕很輕的戰慄。
綠竹一愣,門在她面前關上了。
第18章
門被關上,隔絕了屋外忽高忽低的蟲鳴聲,陸則繼續翻了幾頁書,卻始終靜不下來,索性將書合上。
他抬手取過方才綠竹遞來的荷包,打開後,照舊不是什麼重要的物件,是一縷用來挽發的髮帶,淡青色,大約是在屋裡用的,不曾打算用來見客,便連花紋也無,素雅至極。
陸則只隨意搭在掌心,漫不經心看著,面無表情將髮帶在手腕上繞了兩圈,隨意打個結,收進袖子裡。
他心裡清楚,綠竹方才說那番話,是以為他對江晚芙有什麼心思,但他能動什麼心思。
陸則從不覺得,自己會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夢,就對誰動心,即便是動了點不該有的心思,他也有那個本事壓下去。
等找到玄陽那妖道,解了他身上的蠱也好,符也罷,隨便什麼,他自然不會再做那些夢,也不必日日隨身攜帶江晚芙碰過的物件。
這都是暫時的。
夢是,頭疼是。
至於照顧,他隨身攜帶她的私物,總歸是無端牽連了她,照拂一二,也是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