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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的嬤嬤姓何,伺候了她幾十年了,一聽這話,哪裡還不明白陸老夫人的意思。這哪裡是換一扇屏風的事,分明是這江娘子,入了老夫人的眼了,有意抬舉她呢!
各房大爺夫人,日日都要來福安堂請安,這臉面,可大了去了。
看來這江娘子,只怕真的能進國公府的門了。
何嬤嬤在心裡思忖著,面上倒是規規矩矩應下,退出去吩咐差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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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江晚芙她們出了福安堂,正要朝綠錦堂去,走在迴廊上的時候,卻是陡然遇見了一人。
郎君一身素麵杭綢圓領錦袍,腰間一枚白玉,容色清冷,如霜雪臨面,抬起眼眸,輕輕淡淡地一眼撇過來,分明只是隨意一瞥,江晚芙卻莫名生出一種,這人的目光是直直落在她身上的錯覺。
等郎君走到跟前,陸書瑜喊了人,江晚芙才跟著福了福身,抿唇喚他,「二表哥。」
陸則輕輕應了聲,眼睛掠過江晚芙細白勝雪的脖頸,看向陸書瑜,「去綠錦堂?」
陸書瑜一愣,心裡下意識覺得有些奇怪,但又沒琢磨出來,怪在哪裡,便也沒多想,點頭道,「嗯。那、那二哥呢?」
陸則掀唇淡道,「去趟白雲觀。」
陸書瑜眨眨眼,有些疑惑。
二哥不是一向對這些敬而遠之的麼,怎麼想起去白雲觀了?但她到底有些怵二哥,沒敢多問,倒是鼓起勇氣,說了另一件事,「二哥,我和表姐,想、想做花燈。你能不能、幫我們、畫些燈畫啊?」
陸則雖性子冷了些,但對陸書瑜這個妹妹,倒還一貫有求必應,聞言很快答應下來,「隔幾日讓人送去。」
陸書瑜歡歡喜喜應下,道,「謝謝二哥!那我們、不打擾、二哥了。」
陸則微微頷首,目光若有似無撇過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的江晚芙。
她今日也穿得很素雅,天青對襟的寬袖長衫,底下是條蓮花紋素白錦裙,這一身穿在別人身上,大約會過於寡淡,穿在她身上,卻不顯沉悶,反倒讓人想起山谷間靜靜流淌過的清溪,雅致,靜謐。
總之,是好看的。
被這樣盯著,江晚芙自然不會毫無察覺,她悄悄抬起眼,陸則卻在她抬眼之前,倏地收回視線,轉身走開了。
陸則一走,江晚芙不由自主心裡一松。
她隱隱感覺,二表哥似乎不太喜歡她,這種不喜,不是表現出來的厭惡,而是那種淡淡的疏離。
但她,似乎也沒有做什麼讓陸則討厭的事情吧?
她甚至還救了他的。
江晚芙心裡有些淡淡的失落,又生出些連自己都沒察覺的、來得莫名其妙的委屈。
陸書瑜卻沒察覺什麼,還在高高興興同她道,「二哥的畫,特別好!還有人、花重金買、想買二哥的畫。不過,很少有人、請得動、二哥。」
江晚芙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打起精神應著陸書瑜的話,「是麼,二表哥這樣厲害啊……」
「是呀!二哥他……」
陸書瑜大約對厲害的兄長很敬佩,開始結結巴巴念叨兄長過往的輝煌,仿佛怕江晚芙不信似的,神情認真說著。
江晚芙認真聽下來,倒是對自己這位二表哥有了些新的認識。
她還以為,似陸則這樣一生下來,便做了世子的人,只需要在祖宗的蔭庇下,便能走得一路順遂。卻不想,連陸則這樣的人,也是要靠刻苦和勤勉的。
但她也只是一想,陸則再厲害,也同她沒什麼干係。她雖喚陸則一聲二表哥,但兩人之間既無血緣,也無一起長大的情分。
陸則對她而言,就像高掛在天上的月,遠觀便好。
況且,陸則似乎還不太喜歡她,她自然做不出主動黏上去的事。
第10章
陸則進了白雲觀,直到午後,才踏出白雲觀。
陸則踏過長門,出來送他的觀主長陽道長拂了拂拂塵,道,「施主所託,貧道會寫信給師兄詢問的。施主不必過於憂慮,夢境之事,原非我等凡人能插手的,施主大可順其自然,那夢也許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指引。」
指引?順其自然?
若真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指引,那他陸則成了什麼了?罔顧人倫,覬覦庶嫂,還是色慾薰心,貪戀表妹容色?
陸則閉了閉眼,眼前立即出現了這幾日充斥著他夢境的畫面。
嫣紅的唇、白皙的芙蓉面,垂著淚的眼,攀著他肩膀的手,汗涔涔的雪背,一聲聲嬌軟的「表哥」,連後頸那顆紅痣,都泛著香甜的氣息,勾著他想咬上一口,那香甜的軟肉。
他倏地睜了眼,甩開腦海里那些畫面,「若玄陽道長回信,煩請道長派人來國公府遞個話。今日打擾道長清修了。」
說罷,他便踏了出去,隨從已經牽著馬等著了,他翻身上馬,朝山下去了。
到了山下,陸則沒回府,去了趟刑部,薛紹殺妓一案的卷宗,已經送來了,小吏正領著人朝里搬,見陸則來了,忙恭敬拱手,「陸大人。」
陸則點頭,「誰送來的?」
小吏恭敬道,「鑾儀衛副指揮使魏大人。」
魏戟?
陸則沉聲,「人呢?」
小吏不解其意,仍是恭恭敬敬道,「魏大人將卷宗送來後,便走了。」
陸則便不再說什麼,進了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