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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進門,教書嬤嬤忙屈膝福身,倒是姚晗,很快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朝她跑過來,小孩兒比以前聽話多了。
江晚芙示意教書嬤嬤起身,牽了姚晗的手,帶他到小書桌邊上,看他寫的字,雖寫的歪歪扭扭的,但她還是很認真誇了小孩兒一通,姚晗那雙黑黢黢的眼睛,亮得不得了。
「晗哥兒認識的字越來越多了,但咱們也不著急,慢慢來。嬸娘給你做了茯苓糕和核桃酥,還有桂花蜜沖的水,晗哥兒再寫一張紙,我們就去吃糕,好不好?」
姚晗聽了,自然是乖乖坐回去,拿起筆,認認真真寫起來,看得一旁的教書嬤嬤在心裡嘖嘖稱奇。
姚晗不是個很有天賦的學生,坐不住,且很有自己的主意,不管她怎麼勸,怎麼苦口婆心,他都只當耳旁風,偏偏就聽世子夫人的話,世子夫人一來,就跟小狗兒似的,跟前跟後。
也真是奇了。
江晚芙見小孩兒寫的認真,就在一邊坐著陪他,等他寫完了,就叫丫鬟端了茯苓糕和核桃酥進來。
等到要走的時候,又喊了嬤嬤出來,仔細囑咐她,「小孩兒性子倔,以前吃了不少苦,你多擔待些,能哄就哄,哄不住了便來找我,只是不許動手打罵,罰站也不許。」
教書嬤嬤忙福身應下,「奴婢肯定是不敢打罵的,只是這進度,怕是……」
江晚芙也沒為難嬤嬤,點點頭,「這個我知道,你盡心教就是。」
她也不是溺愛姚晗,而是知道,小孩兒吃了不少苦,先前和人正常交流都難,現在能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他才剛剛建立起對身邊人的信任,這時候要是動手打罵,讓他覺得自己身處威脅之中,他可不懂「你打我是為了我好」這種深層次的想法,只會和野獸一樣,憑著直覺反擊。
真要如此,那就得不償失了。
教書嬤嬤得了江晚芙這句話,也安了心。
回到正屋,雨後初霽,下午日頭升起來了,暖暖的日光照得屋裡亮堂堂的,江晚芙嫌屋裡悶,便叫纖雲幾個把爐子搬了出去,開了窗戶,坐在臨窗的玫瑰椅里喝大棗茶。
忽的聽幾聲嬉笑聲,江晚芙抬眼望出去,見有幾個剛留了頭的小丫鬟,在屋裡那幾株臘梅樹下撿花,昨夜疾風驟雨,臘梅落了一地,這花曬茶肯定是不好的,曬乾了做成靠枕,靠著還能聞見一股淡淡的臘梅香,那倒是很不錯的。
她索性叫了正在繞彩線的纖雲一聲,吩咐她,「你去院裡問問,看她們願不願意做,若是願意的話,一人給十個大錢。」
纖雲應下,道,「您怎的還另給錢?」
江晚芙倒是覺得沒什麼,「她們年紀還小,月例也沒幾個錢,指不定還被家裡拿去了。給幾個大錢,就當買糖吃麼。」說著,倒是抬眼看了纖雲一眼,「誰說什麼了?」
纖雲搖頭,「說倒是沒人說的,誰跟這樣的小丫鬟計較。」
江晚芙想了想,她也知道,府里買她們,就是當丫鬟使喚的,但她就是有些不忍,總覺得她們還是孩子,她這樣小的時候,還被祖母抱在懷裡哄著呢。但太寬容,也的確不是什麼好事,她到底管著家,手太寬,別人只會覺得她是冤大頭。
再一個,她寬容,對小丫鬟們而言,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她們遲早要正經辦差的。命好的小孩兒,就是不懂事些,別人也覺得天真無邪,但命不好的孩子,若養得嬌氣性子,別人只會冷嘲熱諷一句,小姐身子丫鬟命。
這世道就是如此。
她想了想,又改了口,「那就算了,一人給一把松子糖吧。」
纖雲應下,出去傳話,果不其然聽幾個小丫鬟低低歡呼幾聲,礙著纖雲姑姑在,沒敢大聲喧譁。
……
陸則回來的時候,天都黑了,江晚芙正領著幾個丫鬟,挑揀著臘梅里那些被雨水泡爛的,見陸則進門,便吩咐她們收起來,自己迎上去,見他眉眼似有倦意,便沒說話,只踮起腳,替他解官袍的衣扣,拉他進了東捎間,給他脫了外袍。
僕婦很快上了晚膳,二人吃過晚飯,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陸則便又去了前堂,像是陸二爺找他。
江晚芙也不知他什麼時候回來,便叫丫鬟點了燈,扯了一縷彩線,坐在屋裡邊打絡子,邊等人。
一根絡子打完,陸則就回來了。
江晚芙起身迎他,低聲道,「我還以為二叔找你,定是要很久的。」
陸則見她乖乖替他解衣襟扣子,笑了一下,回道,「沒什麼事,只是朝堂上的事,二叔過來問幾句。」
這些事情,江晚芙聽不大懂,陸則也不大和她說,除了上次太子的事情,說起太子,過年前,宮裡匆匆辦了喜事,周雲娥成了太子側妃。一個活生生的小娘子,進了那東宮,也像是徹底沒了消息。
倒是太子,到現在都還在養傷,名義上是養傷,實際上就是禁足。
想起周雲娥,江晚芙便覺得心裡不舒服,忙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去想那些,陸則見她搖頭,低聲問她,「怎麼了,不舒服?」
江晚芙自是搖頭,推他去洗漱,道,「熱水都準備好了,快些進去,免得水冷了。」
陸則應了聲,鬆了手,進了盥室,不多時便回來了,二人上了榻,也沒叫丫鬟進來滅燭,江晚芙抬眼看陸則,見男人眉眼似有倦色,顯然是有些累,便體貼道,「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