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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芙心裡也輕鬆了些,點點頭,白嬤嬤得了允許,才走上前,她做事細緻,怕自己從外進來帶了寒氣,還合掌揉搓了會兒,才伸手去觸江晚芙的手腕,摸到脈門,便屏息切脈。幾瞬過後,卻微微變了臉色。
惠娘站在一側,本來被白嬤嬤幾句話說得神色很輕鬆,此時見她臉色微變,一顆心跟著提了起來。
江晚芙看白嬤嬤收回手,便將袖子蓋住手腕,輕聲問,「可是有什麼不好的?」
白嬤嬤也沒遲疑,斟酌了語氣,道,「按夫人您說的,睏乏無力,卻也是過勞的症狀,但脈象便該是平偏遲。但奴婢方才看,卻覺氣血涌動,形似波濤,卻不像勞累,倒像是……誤食了什麼活血之物。好在從脈象看,您誤食的量應該不大,也並無漏症,但若長久誤食,只怕是……」
白嬤嬤說的很隱晦,但這話一出,江晚芙和惠娘都一下子覺出不對來。自江晚芙懷孕後,入口的東西都是謹慎又謹慎,別說孕婦最不能用的活血之物,便是略有些相衝的,都不會端到她的面前。就連立雪堂的膳單,惠娘都很小心地提前拿去給吳別山看過一遍,後來吳別山告假,也是給白嬤嬤過目。
江晚芙閉了閉眼,心裡還後怕著,她其實並不是個喜歡折騰的人,以往就是累了乏了,也不會真的請大夫來看,只是懷了孩子後,才格外謹慎。要不是這一份謹慎救了她和孩子,只怕她就這麼中招了。
一時之間,她腦中划過幾個可疑的對象,卻又一一被她否定了。
她很少和誰起衝突,就是掰著手指數,也未必能數得出幾個,要是把範圍框死在府里,那就更是寥寥無幾了。繼母楊氏派來的管事?之前偷拿府中財物被她處理了的嬤嬤?二嬸從前因中饋之事,卻與她有過一段時間的不和,但現下也早已和和氣氣的了。
還是說,不是衝著她來的?
江晚芙心亂如麻,睜開眼,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茶杯杯蓋,瓷器略帶一絲涼意的溫度,讓她整個人沉靜下來。
惠娘知曉這不是小事,已經驚慌失措地跪了下去,連聲都不敢出,有些不安地看了江晚芙一眼。她張了張口,下意識地想說,是不是要讓世子爺來查?但又咽了回去,後宅之事,本來就是主母的職責,也沒道理推給男人來處理。
至於江晚芙,則壓根沒有想過驚動陸則。他才受了傷,正是要靜養的時候,她怎麼能拿這些事去叫他煩心。
但是……江晚芙垂下眼,輕柔地摸了摸小腹,孩子還不會動,乖乖地待在她的肚子裡。
她不會任由旁人害她的孩子的,不管是誰,她都要把那個人揪出來。這世上沒有一個母親,會容忍旁人傷害自己的孩子。
她抬眼,白嬤嬤和惠娘都下意識看向她,江晚芙便朝兩人道,「這事先不要驚動旁人,免得打草驚蛇。惠娘,你先帶白嬤嬤去把我這幾日吃用的東西私下查一遍,有什麼眉目,也不要妄動,先來稟我。另外,還是按之前跟庫房說的,讓他們送料子過來,一切照舊,不要讓人看出什麼不對勁來。」
白嬤嬤與惠娘皆應下,退了下去。白嬤嬤知道事情的輕重,不敢怠慢磨蹭,不多時,便和惠娘將所有東西都過了一遍,就連那日江家送東西來時的禮單,惠娘都翻出來了,卻是一無所獲。白嬤嬤又藉口討藥去回事處的藥房,藉機翻了翻藥材的取用,也沒看見最近幾日有人取了活血的藥材。
她從藥房出來,惠娘見狀迎上去,卻見白嬤嬤沖她搖了搖頭,惠娘失落之餘,越發想不通,喃喃道,「就是下藥,也該留下蛛絲馬跡,怎麼會半點都查不出來?那這藥是下在什麼地方的?」
白嬤嬤沒有作聲,但卻沒有露出急躁神色,只是搖搖頭道,「總要一樣樣查。」說罷,又問惠娘,「去看看夫人這幾日喝的安胎藥吧?」
惠娘點頭,卻沒有報太大希望,娘子的藥是石大夫帶來的藥仆在熬,娘子還特意吩咐過,不許外人進那屋子。不過她還是帶著白嬤嬤去了。這會兒還不是熬藥的時辰,只一個婆子守著,惠娘走過去,尋藉口把那婆子支走了,見二人走遠,白嬤嬤則趁機進了屋。
屋裡擺著幾個熬藥的爐子,旁邊還有兩個罐子存放著用過藥丟棄的藥渣。白嬤嬤翻了會兒,沒看見藥材,大約是保險起見,藥材都不會留在這裡過夜,她便只能抓了把藥渣來看,忽翻出一樣長徑模樣的藥材,形似麥穗,看得她頓時臉色大變。
這是瞿麥?
白嬤嬤繼續翻,神情卻漸漸地古怪起來。
……
暖房裡,江晚芙選定料子,跟庫房的媽媽道,「就這種吧,等會兒送兩匹過來。」那媽媽應下,便躬身出去了,江晚芙這才起身去隔壁的次間,惠娘和白嬤嬤已經在等著她了。
無需她問,白嬤嬤便直接從袖中取了那根瞿麥出來,跟她道,「夫人,這是在您昨日喝的安胎藥里發現的,名叫瞿麥,有活血通經之效。《杜氏女科輯要》便有一墮胎的方子,主藥就是瞿麥,六兩下藥,一劑便可致婦人流產。」說到這裡,白嬤嬤頓了頓,面上露出幾分猶疑之色。
江晚芙見狀,便直接道,「嬤嬤,你說便是,無需有什麼憂慮,我信得過你。」
白嬤嬤斟酌了一下,才開口,「您喝的安胎藥,不大對。雖瞿麥有損胎氣,但加的量並不多,否則以瞿麥的強效,您現下應當已經……且,那藥方並不似是強加了瞿麥這一樣,反倒是相輔相成,整個方子並不相衝,應當是有經驗的老大夫斟酌過後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