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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陽道長則凝神念起了經文。
幾聲下來,床榻上的人依舊毫無動靜,沒有甦醒的徵兆,緊張的氣氛頓時凝滯。
江晚芙甚至隱隱感覺,床榻上的人若是不醒,於這滿屋子的人而言,不啻於天塌地陷。方才傳話小廝說,世子出事了,那這床上躺著的人,應該便是國公府那位嫡出的二郎君,衛國公和永嘉長公主唯一的兒子,當今陛下的親外甥。
論起來,江晚芙還要喚他一句二表哥。
還這樣年輕呢……
江晚芙不知怎麼的,也跟著有些不是滋味,那玄陽道長卻是忽然停了念經的聲音,抬頭看了過來,虛渺眼神仿佛在看她,又仿佛是在看她身後。
「這位娘子是?」玄陽道長忽的開口問道。
陸家眾人都應聲看過來,方才沒顧得上看江晚芙,或只是匆匆瞥了她一眼的,此時才下意識細細打量她。
只見那小娘子青衫白裙,面容恬靜,一雙眼尤其生得妙,仿佛會說話般,只那麼靜靜地瞧著你,不言不語,就好似說了千言萬語一般。
陸致見眾人盯著江晚芙看,忙上前一步,道,「祖母、諸位嬸嬸,這是蘇州府來做客的江表妹。」
經陸致這樣一提醒,陸老太太才想起來這一出,可眼下什麼事都比不上她的寶貝孫兒,別說只是個生得好看些的小娘子,便是仙女降世,她也沒精力多看一眼。但玄陽道長發問,陸老夫人當然不敢怠慢,忙看向玄陽道長,「道長,您的意思是……?」
玄陽道長卻是話鋒一轉,不慌不亂道,「讓這位娘子試一試吧。」
「這……」陸老夫人遲疑一瞬,連她這嫡親的祖母都叫不回孫兒的魂,這同孫兒素未謀面的江氏女,如何能叫得回?
玄陽道長似是看出陸老夫人的遲疑,道,「姑且一試罷了。」
陸老夫人看了看榻上昏睡不醒的孫兒,終是鬆了口,「那便……那便試一試……」
「祖母——」陸致見祖母應允,心裡一急,忙開口想替江表妹說話。陸老夫人只是回頭看他一眼,定聲道,「我心裡有數。」
說罷,再望向面前的貌美小娘子,陸老夫人道,「孩子,你過來。」
江晚芙稀里糊塗,直到被面前通身氣派的老太太喚到跟前,問了名姓,才忙答了話。
「好孩子,你也瞧見眼下的情形了。你二表哥忽的人事不省,滿城的大夫都束手無措,如今也唯有叫魂這一個法子了。你若是不願意,我也絕不逼你。你若是肯,如若二郎醒了,我衛國公府上下必定記你這一份恩情;若是不成,我老婆子一人扛著,絕不叫旁人牽扯你半分。你可願意?」
陸老太太幾句話,將利弊權衡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敞敞亮亮擺在江晚芙面前。
江晚芙自然知道,自己不該牽扯到這事中來,若是二表哥醒了,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若是二表哥沒醒,只怕連她也要被遷怒。可這個時候,眾目睽睽之下,開口的這道長又德高望重,便是她不想,也唯有答應下來。
更何況,她其實是想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試一試,但此時的她,並不明白自己這莫名的念頭來源於何處。
只是想著,衛國公府一族鎮守邊關,戎馬生涯,保大梁子民安寧,一系血脈若是斷於此,實在叫人惋惜。
更何況,自己還叫他一聲二表哥呢……
江晚芙抿抿唇,頷首道,「老夫人,我願意試一試。」
陸老夫人雖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死馬當活馬醫,可眼下見江晚芙一個小娘子竟有這般魄力,隱隱約約竟又生出一絲期待來,她點點頭,握住江晚芙的手,道,「好,好孩子。」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一次是玄陽道長指定的緣故,江晚芙還未走近,床榻四周的陸家眾人都不由自主退開了些。
江晚芙頂著眾人的目光,只覺後背都是沉沉的壓力,她走到床榻邊,此時才看清了二表哥的模樣。
榻上臥著的人,雙目緊闔,衣襟雪白,金線繡邊,薄唇顯出幾分薄情,濃眉又顯出些許凌厲,。他的五官生得極端朗,鼻樑挺直,眉骨輪廓比尋常人深一些,面色白皙,下頜輪廓流暢,幾乎挑不出半點瑕疵的長相,如那雨中的白釉瓷器般。
江晚芙微微一怔,感覺自己仿佛在哪裡見過這般模樣的人一樣。但好似,自己見過的那個,比現在的這個二表哥,要年長些。
微微晃神,江晚芙回過神來,甩開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不知該做什麼,有些無措回頭看了眼。
玄陽道長捋了捋鬍鬚,指點道,「隔著帕子,輕觸手指即可。」
江晚芙忙從袖中取了綢帕,將薄薄的綢帕搭在二表哥的手上,男子的手再好看修長,也是男子的手,比江晚芙的手寬大了許多,她的手擺在一旁,足足小了一圈,肌膚亦細膩白皙許多,指甲猶如酒醉芙蓉,瀲灩的紅。
陸老太太守在一旁,和聲對江晚芙道,「二郎單名一個則字,好孩子,你喊陸則,亦或是喚二表哥,都行。」
陸則……
江晚芙在舌尖念了一遍這名字,將手輕輕搭在陸則的手指上,隔著綢帕,總歸還是和肌膚相親不一樣的,救人為重,江晚芙倒沒生出什么小娘子的羞赧心思,很快朝床榻上的人,開了口,一聲聲喚他。
「陸則……二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