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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陸老夫人當真是冷笑一聲,嘲弄道,「好一個各自婚嫁,理所應當。姑且算你說的對,我再問你,你打算如何娶阿芙?堂堂衛國公府世子,要娶一個通判之女,你有沒有想過,旁人會怎麼看這樁遠不能用高攀二字來糊弄的婚事?」
陸則沉默片刻,道,「此事還要勞煩祖母和母親。表妹純孝至善,病榻前衣不解帶,侍奉長輩,我念及救母之恩,又生愛慕之情,入宮求陛下賜婚。」
陸老夫人聽罷,居然沒動怒,只神色平淡點點頭,道,「陸大人果真聰慧過人,什麼都想得如此周全,倒是叫我這老婆子,很是長了一番見識。這理由,倒是說得過去。」說著,卻是話鋒一轉,又問,「那你兄長呢?你打算怎麼說服他?」
陸則垂眸凝思,片刻後開口,「兄長若知曉今夜之事,不會阻攔。」
陸老夫人聽罷,閉上了眼,搭在扶手上的手巍巍顫顫,似乎是在隱忍,片刻後,陸老夫人睜開眼,語氣肯定道,「你說得不錯。你兄長這個人,從來嚴以律己,寬以待人,若是知道,你是遭人下藥,冒犯了阿芙,哪怕心裡再難過,也不會提半個字。你說的對極了。」
「你樣樣都說的很對,讓我這老婆子,找不出一處破綻。」
「真是我的好嫡孫……」
「真不愧是我國公府教養出的好世子……」
「如此思慮周全,無半點漏洞……」
陸老夫人點頭感慨著,手指扣在扶手上,仿佛對陸則的回答很滿意,下一秒,她驟然抬手,狠狠將桌案上的茶盞,朝跪著的陸則砸去。
哐啷一聲,茶盞落地,碎成幾片。
陸則直直跪著,不閃不避,任由那杯盞砸在自己的身上,熱茶潑了一身,卻分毫未動,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陸老夫人豁然起身,驀地指著陸則,盯著他,一字一句,聲音中透著冷意。
「二郎,我問你,今晚之事,當真全是意外?!」
第30章
屋外小雨淅淅瀝瀝未停,半扇開著的卍字紋窗格,有細密的雨絲被風吹得斜落進來,鎏金銅燈的火光上下竄動著。
正廳內的氣氛,壓抑而凝滯,只聽得到陸老夫人一句句的質問。
一貫和善溫和的老夫人,滿臉怒氣,丁點兒不留情面,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今夜之事,究竟是你遭人算計,還是你順水推舟,甚至原本就是你刻意為之?!」
「你兄長的事,其中有沒有你的推波助瀾?!」
「你敢說,這樁樁件件,你問心無愧?!」
陸老夫人問罷,一張臉緊緊繃著,想起那混亂的一晚。她後來親自查過,的確是那兩個婆子遭人算計,並無人指使,但眼下的情形,卻讓她不得不多想。
如果二郎一開始就對阿芙動了心思,以他的性子,絕無可能眼睜睜看著阿芙嫁給旁人,這其中,沒有他的手筆,陸老夫人是無論如何都不信的。或許不是他謀劃,但他在其中,絕無可能沒有半點舉動。
面對祖母的逼問,陸則只是輕輕垂眸,容色清冷,面色平靜,開口緩聲道,「今夜之事,的確不是意外,孫兒蓄謀已久。」
至於兄長的事,陸則也不打算解釋什麼,他的確看見林若柳進了那間廂房,他可以攔著兄長,但他沒有。他默許了事情發生,也不怕承擔祖母的怒火。
就算沒有林若柳主僕的主動算計,他也會設計毀了這樁婚事。
所以,他也認。
「好一個蓄謀已久?!」陸老夫人幾乎震怒,臉色難看得厲害,她點頭,道,「你把什麼都算計得明明白白。你明知你兄長生性仁厚,遲疑不決,所以逼得他不得不選林若柳!你明知我憐惜阿芙那孩子自幼失母,不舍逼她失貞遠嫁,所以逼得我不得不點頭答應!還有阿芙,你明知她心軟良善,念及救命之恩,不會見死不救,所以你便挾恩圖報!陸則,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兄弟情義,挾恩圖報,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認是不認?!」
陸老夫人這話,不可謂不嚴重,但陸則聽罷,沒有半句辯解,只沉聲道,「認。」
陸老夫人頷首道,「好,你認。那也免得說我冤枉了你!」
「來人!」下一秒,她揚聲喚了嬤嬤進來。
守在門口的心腹嬤嬤聽見動靜,趕忙進來了,頭也不敢抬,更不敢看正廳里跪著的世子,她不知出了什麼事,但也猜得出,絕對是大事,只恭恭敬敬道,「老夫人。」
陸老夫人冷冷開口,「取我的鞭子來。」
嬤嬤聞言,嚇得險些跪下去,看了眼老夫人的臉色,才畢恭畢敬退了出去。片刻,帶著鞭子回來,小心翼翼拱手遞上前。
陸老夫人一把接了鞭子,讓那嬤嬤出去。
那是一條軟細鞭,長九寸,鞭身細軟,牛皮鞣製,摻了牛筋,鞭頭紅珞,鞭柄銅製鎏金,細長一條。
陸老夫人書香門第出身,也是斯斯文文、養在深閨的貴女,後來嫁入國公府,夫婿是個練家子,情濃之時,她也跟著學過一招半式。學的不好,但一手鞭子,倒是學了有老國公爺的幾分精髓。
陸老夫人手腕一抖,軟鞭落地,冷聲道,「脫衣。」
陸則應是,抬手將外衣脫了,只著一件輕薄雪白的裡衣。
「咻」地一聲,軟鞭破空劈去,頃刻間抽在陸則的背上,原本乾淨雪白的裡衣,只受了一鞭子,就有血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