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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芙忍住心裡想要攤牌的念頭,看著陸則,搖搖頭,小聲地道,「沒什麼。」頓了頓,才繼續問,「你會像二叔那樣麽?會喜歡別人,和別人生兒育女……會忽然有一天,就不喜歡我了,或許是覺得我不好了,或許是覺得膩了,你會麽?」
陸則抬手,替她抹掉眼角的淚,伸手把江晚芙攬進懷裡,很肯定地道,「不會。不會喜歡別人,不會和別人生兒育女,會一直喜歡你,只喜歡你……」
他想說,阿芙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喜歡她,如果她知道,大約就不會見了個失寵的姨娘,便物傷其類了。他從上輩子就喜歡她了,喜歡了兩輩子,她根本不明白他有多喜歡她。
江晚芙聽著陸則溫和的聲音,將臉埋在陸則的懷裡,眼淚克制不住地湧出來。
人都是軟弱的,在最親近的人面前,尤其軟弱得厲害,這一刻,她突然真的很想相信陸則,相信他的話,相信害她的是別人。
江晚芙靠在陸則懷裡,靜靜地哭了會兒,陸則似乎不敢動她,一直輕輕揉著她的發,也沒有說什麼。
直到惠娘在外敲了敲門,江晚芙才從陸則懷中起身,側過臉擦了擦淚。陸則抬聲應了聲,惠娘應聲進門,手裡端著藥。
惠娘緊張地抬眼,屏息屈膝道,「世子,夫人,藥送來了。」
江晚芙聽了這話,攏在袖子裡的手,不由得握緊了。她閉了閉眼,沒有很失落,反倒有種莫名的坦然,可能是早就做好最壞的準備了。她看著惠娘把藥擺在案上,道,「惠娘,叫人送些熱水進來,我想洗把臉。」
惠娘低著頭,恭恭敬敬地應下。過了會兒,丫鬟送了熱水進來,江晚芙從床邊起身,去洗漱的隔間,惠娘已經在屋裡等著伺候了。
她走過去,垂眸看了會兒那盆熱水,她看見水中倒映著的自己,哭得有幾分狼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真哭還是假哭了。她笑了下,扭頭跟惠娘道,「惠娘,開始吧。」
惠娘無聲點了點頭,走上前來,蹲下身去。
……
江晚芙從洗漱的隔間出來時,陸則已經盯著那兩碗藥,發了許久的怔了。
他聽見隔間開門的聲音,猛地回過神,宛若尋常的收回視線。江晚芙在他床邊坐下,方才哭了一會兒,雖洗了臉,但眼睛還略有幾分紅腫。
江晚芙當做什麼都沒看見,當著陸則的面,抬手端了他的藥,先遞了過去,聲音和往日沒什麼差別,一樣的溫柔,「夫君,吃藥吧。」
陸則接過去,江晚芙便伸手端了自己的,垂眸看了眼藥汁,沒有一絲遲疑,仰頭喝了下去。
她放下空碗,側身想放回案上,餘光忽的瞥見陸則擺在被衾一側的手,握得很緊,很用力。江晚芙頓了頓,繼續將碗放下,回過頭,見陸則還沒喝,催促了他一句,「藥要趁熱喝,涼了藥效就不好了。」
陸則仿佛有些走神,他應了一聲,仰頭將藥喝了。
惠娘進來,端了空了的藥碗出去。
江晚芙又叫丫鬟把這些日子收的請帖拿來,本來她是晚輩,不該有太多的請帖邀約,但衛國公府情況特殊,老夫人年邁,身為國公夫人的永嘉公主則幾乎足不出戶,帖子大部分就往江晚芙這裡送了。她不過幾日沒有看,就有幾十封請帖了。
當然,雖然請帖寄來了,但她真的會去的,卻仍舊是在少數。這種聯絡來往,本來就是同一層次的事情,有些人家遞了請帖,就純粹是遞帖子,她要真的去了,才是給人家添麻煩了,只怕別人別的客人都顧不上了,光圍著她轉了。
有的官夫人喜歡這種眾星捧月的場合,但江晚芙不喜歡,也幾乎不會去。
她把需要去人的和人不用去但要送禮的挑出來,擺在一邊。等她弄好了,外頭天都黑了,燭心燒了一截,沒之前那麼亮了。
陸則還靠坐著,被上擺了那本他看到一半的書,他很安靜地看著,似乎看得很投入。
江晚芙抬起眼,看了他許久,才發現他也許並沒有在看書,過去一刻鐘了,他都沒有翻一頁。江晚芙收回視線,拿起剪子,剪去一截燈芯,剪子放回桌上時,發出些許聲響。
陸則被這聲響弄得回過神,循聲望去,看見阿芙收拾好請帖,從羅漢床上下來,落了地、穿了鞋,她抬頭笑著朝他說了一句,「夫君,我出去放請帖。」
陸則下意識地點頭。
她走出帳簾,拉長的影子也一點點消失在陸則的視野里。
這個時候,帳簾外傳來一聲花瓶落地的聲音,砰地一聲,陸則心裡猛地一跳,面色一凜,掀了被子,徑直疾步朝外走了出去。
第162章 阿芙,我們不需要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丫鬟粗心,忘了點蠟燭,內室外是昏暗的,陸則一眼從一片昏暗中瞥見阿芙身上的那抹亮眼的牡丹團花,她半蜷縮著身子,一手扶著架子,從後望去,背影纖瘦孱弱,仿佛承受不住一般,搖搖欲墜。
陸則腦子一懵,人卻跑了過去,他一把抱住她,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顫抖,「怎麼了?哪裡疼?哪裡不舒服……」
江晚芙身子不住地往下滑,她攀著陸則的肩,聲音微弱無力,仿佛是怕極了一樣,哭著叫陸則的名字,「我肚子疼……陸則,我好疼……」
「別怕,我在、我在……」陸則穩住自己的聲音,他打橫把江晚芙抱起來,覺得她在他懷裡,輕得厲害,像落葉一樣,輕飄飄的。他抱她走到內室,視線內終於不是昏暗了,餘光忽的掃過一抹刺目的紅色,整個人背後一震,像是被什麼打了一拳似的,腦中仿佛有嗡地一聲,繼而便是一片長久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