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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庭點點腦袋,「那就好,我好怕給你丟臉了。」
「沒有。」江晚芙柔聲道,眼睛有點濕,鼻子也有點酸。小孩子要是不懂事,家裡大人會著急,但要是太懂事了,就只剩下心疼了。
她給弟弟擦好了頭髮,就叫了個僕婦進來,幫著把人扶到榻上,給他蓋好被子。她俯身,摸了摸阿弟的腦袋,動作很溫柔,「好好睡一覺。」
她走之前,又叮囑兩個守夜的僕婦,「晚上受累看著些,他年紀小,萬一夜裡吐了,你們多上心。」
僕婦一起應了,她才走了,回到正屋,就看見陸則還躺在榻上,她走時是什麼樣的,現在就是什麼樣的,惠娘看她回來,不用吩咐,就退出去了。
她走過去,還沒走到,陸則就像是知道一樣,眼睛還閉著,手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她就被拉得,靠到他胸膛上了。
江晚芙簡直懷疑,男人這是醉了,還是醒著?她用手輕輕戳了戳他,小聲地喊,「夫君?」
陸則懶洋洋「嗯」了一聲,終於睜開眼睛了。那雙平日裡總是沉沉的,讓人恨不得退避三舍,極具威懾力的眼眸里,此刻顯得有點混沌。他看她好一會兒,就在江晚芙以為他又要睡著的時候,他忽然就開口了。
「那個時候,你父親說,你在蘇州的時候,許多人想求娶你,都有誰?」
江晚芙聽得想笑,這是什麼話,還很多人想求娶她,她怎麼不知道。他居然還這樣一本正經問,好歹是刑部尚書,走出去都威風得不行的,別人都要巴結他的。床榻之間,居然說這種糊塗話。
偏陸則一本正經的,她便忍住笑,道,「你別把這些話當真,誰家嫁女不是這樣的,就是再差勁,也要擺出一家有女百家求的陣仗不是?我父親那個人,從來不管後宅的事情的,連我幾歲、生辰幾何,都未必記得住,怎麼會知道,誰想求娶我?就是胡亂說的而已。」
當然,真要算,總是有幾家的。
江家在蘇州,也算很體面的人家,她平素跟著祖母出入見客,多少也經營了點好名聲的。
她還記得,有一回,她跟著祖母去一個姓吳的人家做客,後來沒幾天,吳家太太就上門了,不過那個時候,她年歲也不大,跟陸致又還有一門不知道成不成的親事,祖母都沒和她說,直接就拒了。她也是剛好過去,聽嬤嬤說,才知道的。
至於其他,應當也是有些的。她也沒有那麼差勁麽。
但這些事,她自己都不當真的,幹嘛跟陸則說,還惹得他不高興。剛成親那會兒,她還怕他,覺得他喜怒不好琢磨,現在倒是弄得一清二楚了,也知道怎麼哄他了。
陸則聽了,也不說自己信不信,只慢吞吞地道,「你是我的。」
江晚芙被他說得臉上發熱,輕輕「嗯」了一聲,反過來問他,「那你呢?有沒有誰想嫁給你?」
陸則麽,出身名門,爹是國公爺,娘是長公主,還有個皇帝當親舅舅,他自己還那麼厲害,模樣也生得好,怎麼可能沒有?
但陸則居然搖頭,「沒有。」
「說謊。」江晚芙小聲地抱怨。就是哄她,也要找個好點的說辭呀。明明那個時候,祖母還打算跟他說親,來了好多貴女。她又不會吃那些陳年老醋,騙她做什麼?
陸則被懷裡人軟軟的指責聲,弄得有點懵。他皺著眉,回想起剛剛自己的話,又仔細想了想,喝了酒的腦子,本就不勝清醒,下意識想起來的,除了那些朝堂上的陰謀算計,剩下的,就都是跟小娘子有關的了。
她帶著姚晗在廡廊下念書,她跟丫鬟一起用鳳仙花汁染指甲,她給他做衣裳,她低著頭給他系腰上的香囊玉佩,她送他出門,他回頭看見她站在屋檐下……
前世的、今生的,畫面糅雜在一起,陸則有點分不清,哪個是前世,哪個是今生的,他唯一肯定的,那些畫面都跟她有關。
陸則想得頭疼,終於放棄了,「不記得了。」
這個答案,比之前那個,也沒好多少。男人一般都喜歡拿不記得做藉口,這是他們的通病,不想回答,就說自己不記得了。但江晚芙卻沒生氣,抿唇一笑。
要是別人說不記得,她一定會懷疑。但是陸則的話,她卻信。大概是真的記不得了。
「算了,那就別想了。」江晚芙抬起手,替陸則揉了揉頭上的穴位。老夫人之前賞了她一個嬤嬤,姓白,通醫理,她就跟她學了一手,怕穴位找不准,弄得不舒服了,陸則不肯說,她便沒敢給他按。如今他這個樣子,不舒服肯定是沒辦法忍的,她就給他按了。
按了有一會兒,陸則就睡著了,看來應該還是很舒服的。
江晚芙收回手,手指用力後,有點酸。折騰了一晚上,白日裡又是驚又是喜的,她也累了,洗漱一番,爬上床榻,她躺下去,朝陸則身邊靠了一下,他的手下意識就張開了,一隻手搭到她的腰上。
江晚芙閉上眼睛,聞到陸則身上的味道,沒什麼酒氣了,只有淡淡的墨香味,心裡覺得很安心,一下子就睡過去了。
……
第二天,陸則醒得很早。幾乎是纖雲一進來,他就醒了,他看了眼枕邊人,示意纖雲噤聲,輕輕把手拿開,悄無聲息出了內室。
纖雲抱著官袍,送進隔間,站在門口的地方,也不敢靠近他,「世子,常寧護衛長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