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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不冷。」陸致搖搖頭,猶豫了會兒,低聲開口,「我來找表妹,是為了昨晚的事。」
江晚芙自然猜得到,她甚至猜得到陸致會說什麼,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抬起眼,靜靜望著陸致,等他開口。
陸致繼續朝下道,「昨日,摘星樓起火,我原本是想去救你的,只是那時,我……」
說到一半,陸致頓住了,看著江晚芙那雙靜靜望著他的眼睛,他忽然覺得說不下去了。
江晚芙見狀,體貼開口,「我知道。若我是大表哥,碰見了林表姐,我也不會見死不救的,大表哥無需介懷,我也不會在意。」
陸致聽罷,微微一怔。他原以為,自己聽了小娘子的這番話,心裡會如負釋重,但意外地,他並沒有,他甚至有些失落。
失落於江表妹的體貼,他甚至不合時宜的想,他寧願江表妹朝自己生氣,罵他幾句也好,不理他也好。
但這念頭委實有些莫名其妙,江表妹也從不是這樣不講理的人,她一貫體貼懂事,善解人意,性子是極好的,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他先救了林表妹,便同他發脾氣。
陸致壓下這些念頭,點了點頭,不再說這事了。
江晚芙自然不知道他的那些想法,覺得自己已經足夠體貼,陸致想聽什麼,她也都一一說了,並沒有叫他為難。見陸致也不開口,便主動道,「大表哥若是無事,就去忙吧?」
這話算是送客了,陸致雖有點不想走,但也知道,他和江晚芙的婚事未定,孤男寡女相處,對他而言或許沒什麼,對江晚芙的名聲,卻並不好,遂點頭應了,道,「好。」
目送陸致走開,江晚芙才朝纖雲招了招手,領著她朝福安堂去了。
來到福安堂,陸老夫人倒是早早在了,一見了她,便好生關切了一番,道,「也怪我,原是想讓你們鬆快些,反倒叫你們受了驚嚇。」
江晚芙聞言,立即寬慰老夫人,道,「這事怎能怪您?您疼惜我們,才允我們出府的。您一定不要自責。」
陸老夫人年紀大了,這樣年紀的老人家,最忌諱有心事,就得無憂無慮的,江晚芙生怕老夫人自責上了,又是好一番勸解。
一旁的陸書瑜也一個勁兒點頭,但她嘴笨,翻來覆去就是幾句,「不怪祖母、不怪祖母……」
陸老夫人看表姐妹倆這幅小心模樣,不由得一笑,心裡到底是好受了些,也不再說那些自責的話了。
陸老夫人不是拘著小輩的性子,一貫開明,常道,小娘子就該一處玩樂去,陪著我一個老婆子做什麼,也不許江晚芙和陸書瑜陪她念經,說小娘子活潑些才好。
今天也不例外,她早早就「趕人」了,叫江晚芙她們自己去玩。
江晚芙和陸書瑜起身,一起出去了。
見兩人走了,陸老夫人身邊的嬤嬤上前替她換了杯熱茶,邊道,「小娘子和江娘子真是孝順。奴婢瞧著,自打江娘子來了之後,小娘子比從前,愛說話些了。」
陸老夫人抿了口茶,露出個笑來,道,「阿芙是個好孩子。」
阿瑜便也罷了,是她親手養大的,自是孝順她。可阿芙這孩子,卻不一樣。
她看得出來,這孩子對她的尊敬,從不是因為她的身份,反倒摻雜著幾分感激,像是來報母親的恩一樣。
她活了一輩子,見的人多了,什麼聰慧的、機靈的、一肚子心思的,她都見過,可越是見得多了,見著阿芙這樣的好孩子,越是覺得難得。
懂得人情世故,不故作清高,但又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旁人待她好,她都一一記得,且會想法子回報。
聰慧、念舊、記恩……這樣的孩子,哪怕不嫁進國公府,也多的是人求娶。這麼看來,國公爺給大郎定的這樁親事,是極好的。
陸老夫人心下滿意,嘴上卻沒再多說什麼,倒是問,「林丫頭怎麼樣了?」
嬤嬤進來前恰好問過,此時回話也不慌,道,「說是後半夜發熱了,大夫開了藥,今早倒是退燒了。」
陸老夫人也不過隨口一問,得知林若柳沒事,也沒再繼續說什麼了。
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她待阿芙親近喜愛,那是因為這孩子孝順討喜。可對林丫頭,憐惜自然是有的,畢竟也是個可憐孩子,但若說喜愛親近,卻是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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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藕荷院裡
林若柳迷迷糊糊睜開眼,嗓子眼又干又疼,張媽媽立即扶她起來,餵她喝水,低聲道,「娘子,您怎麼樣了?」
林若柳虛弱無力搖了搖頭,靠在張媽媽身上,想起昨晚的事,忽的身上一冷,渾身打了個寒顫。
張媽媽忙道,「娘子可是冷?奴婢叫人進來點爐子——」
說著,張媽媽要起身,林若柳卻是拉住了她,沒頭沒腦的說了句,「他看見我了……」
「什麼?」張媽媽聽得一頭霧水,剛想問,卻見自家娘子合上了眼,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只得壓下心頭疑惑,沒開口了。
林若柳合上眼後,卻沒半點睡意,腦海里又浮現起昨晚摘星樓的場景。
火很大,她當時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其實活著很累,她無父無母,唯有舅舅一個親人,卻也因為舅母的話,就拋下了她,讓她來了國公府,舅舅說什麼為她好,為她以後的婚事著想,但她心裡清楚,都是假話,舅舅只是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