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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說破了,好像什麼東西,都變得昭然若揭,顯而易見了。
陸勤摩挲著茶盞,回過神來後,才道,「老二,你先想清楚,究竟想怎麼樣。莊氏就是有錯,也給你生了一兒一女,功過相抵。你喜歡她也好,討厭她也罷,總要給她嫡妻的體面,否則當初,你就不該娶她。你也老大不小了,應該知道,做事不能僅憑自己的喜惡的道理。朝堂上,上官同你不是一路人,你尚且知道隱忍,到了家裡,倒是忘得一乾二淨了。你和莊氏,不單單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三郎、大娘子甚至莊家、周家,你都要考慮清楚。」
陸二爺聽著,有點茫然。
陸勤卻不再說什麼,轉而提點了幾句陸二爺朝堂上的事情,他不是話多的人,言簡意賅,幾句說完,就跟陸二爺示意,「你先去碧玉軒吧。」
陸二爺起身,出了門,跟被喊過來,在側廳喝茶的陸三爺打了個照面,陸三爺倒是恭恭敬敬叫了聲,「二哥」。
兄弟打過招呼,陸三爺也進了書房。
對於陸三爺,陸勤倒是沒什麼好不放心的。陸三爺性子溫吞,打小就是好脾氣的,跟在幾個哥哥屁股後頭,乖得不得了。長大後,更是穩重,哪怕是在外頭,也從來不打著陸三爺的幌子,行事低調。
陸勤叫他坐,溫聲開口,「叫你過來,其實也沒什麼事。我明日去宣同,二郎畢竟還年輕,難免莽撞,你與老二是做長輩的人,他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你們提點他一句。」
陸三爺好脾氣應下來,體貼道,「弟弟知道。府里的事情,我跟二哥會幫襯著的,再不濟去求族裡的長輩,我也抹得開這個臉。家裡的事,您不要擔心,戰場上刀劍無眼,您自己多保重才是。」
陸勤心中熨帖,拍拍陸三爺的肩,點點頭,「我會的。」
兄弟二人也沒說幾句話,陸三爺就起身告辭了。他知道,兄長每回去宣同之前,都會把家裡安排得妥妥噹噹,一家之主不是那麼好當的,旁人只看衛國公如何風光體面,娶的是公主,連皇帝都對他以禮相待,但這都是大哥自己打拼來的。
十幾歲起去戰場,身上的新傷、舊傷,不知凡幾。
陸家沒有哪一任家主,不是靠著戰場上一刀一刀打拼出來的。他們這樣的人家,本來是最容易兄弟鬩牆的,樹大分枝,皇室也巴不得他們兄弟不和,但他們不會,無論是他還是二哥,都不會去爭,不是因為他們是庶出,而是因為他們心裡明白,想要權力,就要豁得出性命,擔得起祖宗基業。
送走陸三爺,陸勤靠著椅背,閉目養神了片刻。
他覺得自己腦子好像有點重,但他沒朝生病的方向想,一來他一貫身強體壯,連風寒都很少得,二來,他這一整日都在見客,大抵只是累了。他這一次走得著急,來不及似往日那樣,慢慢布置。
門外烽孟敲了敲門,低聲道,「國公爺,世子過來了。」
陸勤按了按眉心,睜開眼,「嗯」了一聲,「叫他直接過來。」
烽孟應下。過了片刻,陸則便推門進來了,「父親。」
「坐。」陸勤點頭,示意他坐,微微朝前靠了靠。下人進來換了新的茶盞,又很快退了出去,門咯吱一聲被關上,書房裡恢復了安靜。
「我明日走,府里的事,就交給你了。你往日也做得很好,我沒什麼要多說的。胡庸父子……」陸勤頓了頓,接著道,「這父子仗著陛下寵信,禍亂朝綱,處理便處理了。你……」
他想提醒陸則一句,不要在這些事情上費這些功夫,他在刑部幹得再好,也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以往朝堂上有胡庸,六部、都察院、大理寺、內閣等各處相互鉗制,對衛國公府而言,其實不算什麼壞事。
真把胡庸處置了,都察院那些老傢伙就滿意了,也未必。佞臣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處置是處置不完的。
但他又想到,陸則身上,總歸流著一半劉家的血。他並不擔心,他會不顧陸家的安危,倒戈劉皇室,但是,親近劉家,為皇室安穩考慮、剷除佞臣,是難免的。
宣帝仁弱,不能算是個很有志向的皇帝,但至少,他不像先帝那樣虎視眈眈盯著他們衛國公府。這十幾年,皇室和衛國公府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很多。偶有衝突,也很快化解。
況且,還有永嘉……
陸勤閉了閉眼,頓了頓,接著道,「算了,你心裡有數,我也不多說了。」
陸則頷首,父子二人起身,朝碧玉軒去,一頓餞別宴,其實吃得不怎麼熱鬧,但也稱不上壓抑,陸家早就習慣分別,且往前推幾十年,那時候才是兇險。
宴畢,眾人皆散去。
陸勤先送了母親回福安堂,才回了明嘉堂。進門之時,丫鬟正好端著水盆出來,他進了內室,看見永嘉從盥室出來,她穿著寢衣,頭髮還是濕的,聽見動靜,便下意識抬眸,朝這邊望過來。
清凌凌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溫柔。
永嘉是很溫柔的性子,她雖有公主的嬌氣,但並不體現在性格上。她脾氣好的,仿佛不像一個公主。
陸勤沒開口,叫了嬤嬤進屋,淡淡說了句,「伺候公主擦了頭髮再安置。」說罷,便沒去看永嘉,去了書房。
他在書房坐了好一會兒,但其實什麼也沒做,剛才宴上,他喝了點酒,不算多,但身上有點發熱,腦子也有點重,可能是醉了。陸勤在書房了坐了會兒,下人送了醒酒茶來,琥珀色的茶湯,入口有點苦,他一口氣喝了,才起身回了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