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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致閉了閉眼,狠心沒理會,也沒給她任何回應。
這時,林若柳身側的張媽媽,暗暗咬了咬牙,抬眼時,眼睛裡全是堅定之色,忽的大聲道,「老夫人,那守門婆子的話,句句是假!什麼丟了的荷包,那荷包原本就是我自己的。」說著,從懷裡摸出荷包,薅下手腕上的鐲子,言辭鑿鑿,「這荷包、這鐲子,都是我的私物。」
然後,一指那兩個婆子,厲聲道,「分明是這兩人擅離職守,才污衊於我家娘子!」
守門婆子一聽她這顛倒黑白的話,一下子急了,開始解釋。張媽媽卻緊接著道,「今晚,娘子說屋裡悶得慌,出來透透氣。夜深路暗,她一時迷了路,誤入了那廂房。我四處尋她不著,本想求兩人讓我進去看一看,這兩人卻非要我拿銀子,我不肯,便爭了起來,我這才摔了的。否則,那地如此平坦,我無緣無故怎麼會摔跤?!」
守門婆子傻眼,趕忙道,「你這人怎麼胡說八道?!」
張媽媽卻沒理睬兩人,那往日總是低垂著的眼睛裡,滿是堅定之色,一字一句往下道,「我家娘子無父無母,卻容不得旁人這般污衊!我林家也是書香門第,我家娘子,幼時讀過聖賢書,背過三從四德,今日卻被這樣污衊,老爺夫人泉下有知,便是化作厲鬼,也要來為女伸冤!」
說著,看向一旁的陸致,質問道,「陸大郎,你也是飽讀聖賢書之人,醉酒占了我家娘子的身子,如今怎能安安穩穩坐著這裡,看著這些婆子胡亂攀咬我家娘子?」
不等陸致回話,立刻指著上首的老夫人,「還有你,老夫人,你口口聲聲為我家娘子留條活路,可她沒了清白,誰肯真心待她?這不是把她朝死路上逼麼?」
張媽媽忽然的發作,令眾人猝不及防,嬤嬤反應過來,正要上前按住她。
張媽媽卻冷冷一笑,仿佛在譏笑眾人,然後,她忽的看了一眼林若柳,眼神驟然柔和了下來。
林若柳從剛才起,就一直沒開口,傻傻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忽的見張媽媽那個眼神,心頭忽的一顫。
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其中的含義,張媽媽一頭撞向陸致坐著的那圈椅把手。
她幾乎沒有留一點餘地,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頭撞上去,前額頓時癟了下去,血濺出足有三尺。
她蒼老的身子,像一團重重的麻袋,重重滑了下去,口鼻處不斷有血湧出來,眼中含血,伸手去拉陸致的衣擺,聲音幾不可聞。
她道,「陸大郎,我家……娘子……是……無辜的。」
話畢,眼耳口鼻處血噴射出來,不到一瞬的功夫,人已經斷了氣。
張媽媽死了。
林若柳撲過去,抱住張媽媽的屍體,一個勁兒地替她擦面上的血,可那血像是擦不完一樣,一擦就湧出來了,越來越多的血,越來越濃的血腥味。
終於,她失聲痛哭,沙啞悽厲的聲響,幾乎將夜色撕開。
陸致坐在那裡,聽著這近在咫尺的悽慘哭聲,坐得腰背僵直了,他抬手抹去面上的血,那是張媽媽一頭撞過來時,濺在他面上的。
他緩緩站起來,朝上首的祖母跪下來,閉了閉眼,低聲道,「祖母。」
陸老夫人見那張媽媽一頭撞死在陸致面前時,心裡便知道不好了,見陸致起身,也是手一顫,壓著聲音,道,「你說。」
陸致閉上眼,掩住眸中的痛苦和濃重的愧疚,低聲道,「今夜之事,孫兒……難辭其咎。無論如何,是孫兒毀了林表妹的清白,也該對她負責。」
陸老夫人沉默良久,花廳內氣氛壓抑得厲害,終於,陸老夫人開了口,「去,請江娘子去正廳,只說,我有事尋她。」
說罷,驟然起身,抬步走了出去。
第26章
嬤嬤來請人的時候,江晚芙還毫不知情。
她正抬手取了溫果酒,給自己斟了半杯,抿過一小口,就見嬤嬤走了進來,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道,「江娘子,老夫人請您過去。」
陸書琇本還想打趣幾聲,瞥見嬤嬤這臉色,心裡咯噔一下,不作聲了。
江晚芙自然還更敏銳些,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座位,倒是面色如常,放下果酒,輕輕同陸書琇姐妹二人微微頷首,跟著那嬤嬤出去了。
出了廂房,這嬤嬤照舊不言不語帶路,走了片刻,就到了正廳了。嬤嬤退到一邊,仿佛鬆了口氣一樣,低低道,「江娘子,您請進。」
江晚芙瞥見嬤嬤那個神色,微微垂下眼,輕輕應了一聲,理了理裙擺,抬步邁過了門檻。
入了正廳,就見老夫人坐在上首,臉色不大好,微微闔著眼,手扶著額,仿佛是很累的樣子。大約是聽見腳步聲,便睜了眼,朝她伸手,「好孩子,過來。」
江晚芙什麼都沒說,走上去,輕輕蹲了下來,握住陸老夫人的手,輕聲喚了句,「外祖母……」
聽到這句「外祖母」,陸老夫人更覺羞愧難當,不禁想起阿芙的母親。那孩子養在她膝下時,也是如阿芙這樣乖巧懂事,處處為她分憂,同府里幾位郎君,也是從不逾矩,從不叫她操心分毫。
陸老夫人長嘆一聲,低聲道,「好孩子,我對不住你母親。」
江晚芙微微搖頭,握住陸老夫人的手,言辭懇切道,「您不要這樣說,您是阿娘的恩人,阿芙一輩子都感激您,只恨不能結草銜環報答您。」頓了頓,微微仰著臉,道,「您能不能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同我有關,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