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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則是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各府人脈也都握在他手裡,衛國公不在府里,基本都是他代盡父責,寥寥幾句話,就把關係點得一清二楚。
江晚芙主持中饋也有一年半載了,本來也做得熟絡了,只是陸家實在是個大家族,里里外外的族人便不說了,這好歹還是見到過的,還有些遠親,估計一年也就來往一次。這些都還好,真正叫她摸不清頭腦的,是官場上的同僚關係。尤其是這一年,陸則高升,主動湊上來的也愈發多了,她現在出去,許多從前不打交道的官夫人都會上來與她套近乎。
有陸則從旁幫襯,江晚芙倒確實輕鬆了不少,到惠娘進來催用午膳的時候,竟是一氣擬了二十餘戶了。雖說還有許多,但按這個進度,倒是很輕鬆便能做完了。
午膳有一道紫蘇鯽魚湯,清甜鮮美,湯熬得濃白,還有先用熱油煎了再燉的豆腐,吸滿了湯汁。
江晚芙很喜歡,吃得略有幾分撐,不敢再吃了,忙停下筷子,看見陸則還沒用完,便抬手給他舀了碗魚湯,「……我看你都沒怎么喝,這魚湯熬得倒是很鮮美,你嘗嘗看。」
陸則笑著點頭,卻沒有動那湯。
江晚芙等會兒還要去福安堂,今日沈夫人帶著沈娘子過來,她要作陪的。便進屋換了件見客的外裳,纖雲替她梳了頭髮,仔細打量了會兒,含笑道,「夫人氣色不錯,只是要不要唇上描些口脂。」
江晚芙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點了頭。
收拾好再出來,陸則不在,婆子正帶了丫鬟進來收拾碗筷,江晚芙轉身瞥見丫鬟正在收拾陸則用過的碗筷,她給他舀的那碗湯,看著還是滿的,她一愣,琢磨出些許不對勁來。側身問惠娘,「剛剛世子用了什麼菜?」
惠娘是伺候的人,自然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想了想,便道,「醋溜芽菜、蕈羹吃得多些,旁的菜,倒沒見世子碰。會不會是菜不合胃口?」
江晚芙沒說話,搖搖頭,跟惠娘吩咐,「我等會兒再去福安堂。」
惠娘應下,出去傳話去了。
陸則正在次間裡換外套,沈夫人母女是女客,他倒不必去見客。不過是打算送江晚芙過去,他在屋裡也沒什麼事做。剛穿上了外衣,還來不及系革帶,背後便有人抱住他的腰身,淡淡的茶花香,很熟悉的味道,陸則神色柔和下來,把她的手拿開,轉過身,任由她靠進自己懷裡。
次間裡沒有丫鬟,不過一牆之隔的外頭,收拾了碗筷的婆子丫鬟們進進出出的,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進來。
陸則把她抱在懷裡,手指撫弄著她的頭髮,語氣很縱容的樣子,「怎麼忽然撒嬌起來了?」
江晚芙把頭埋在男人胸前,聽到他胸腔里沉而有力的心跳聲,鼻尖一酸,瓮聲道,「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陸則本來以為她只是跟他撒嬌,聽到她的聲音,便察覺出不對了,也不敢迫她從他懷裡抬頭,便抱起她,進了內室炕上,抱她在他腿上坐著,親了親她的發頂,低頭哄人,「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了?」
江晚芙被他抱著,感覺到男人的手,一直在她的背上輕輕拍著,心裡湧上一股酸澀,抬頭看陸則,他的眼睛很溫和地看著她,她很容易被他這種溫和打動。
陸則看她不說話,把手上的念珠串摘了,放到一邊,抬手把她的下巴抬起來,直視她的眼睛,溫和地道,「阿芙,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說?」
江晚芙把他的手拿下來握住,摸到那串念珠,低頭給他戴在手腕上。
好像是她有孕之後的一天,他就忽然戴上了這串念珠,抄經、念經,她以前還以為他是給孩子祈福,現在想想,其實是給她。她也抄過經,是陸則去打仗的時候,其實這些真的有用麼,好像也未必,但那個時候,她就是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多少也要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沒有用,也想去試一試。
人或是心裡有欲,或是有懼,才會把希望寄托在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上。
她把念珠戴好,握住他的手,抬頭看陸則,「你是不是很擔心我?我讓你覺得很不安……你連葷腥都不沾了……」
陸則其實也沒打算瞞著阿芙,只是覺得沒必要特意拿出來說,倒不想把人惹得難過了,便低垂眉眼,反手握住小娘子的手,解釋道,「不是有意瞞著你的。我是在齋戒,一方面是為了給你和孩子積攢功德,另一方面,也算為我自己。不是什麼大事,你要是不願意,我便不這樣做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況且,也不是你任性。孩子不是你一個人懷的。留下孩子,也是我們一起做的決定。阿芙,我沒有不安,只是覺得能做些什麼,便做了,沒有想那麼多。好了,別哭了。」
他低頭,親親她的額頭,哄著道,「不是還要去祖母那裡,等會兒眼睛腫了,祖母還當我又欺負你了……」
說著,惠娘在外敲了敲門,看樣子是時間到了,催江晚芙出門了。陸則替她應了一聲,給她擦了淚,二人收拾好出去。
……
沈太太帶著女兒過來了。沈家是正經的書香門第,沈太太人也十分端莊,沈沅跟在母親身後進來,肌膚白皙,雲白對襟寬袖搭配丁香色瀾邊裙,面上帶著淡淡的柔和笑意,是個很有親和力的女孩子。雖然在外有才女的名聲,但第一眼看上去,並不是個難相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