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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芙被郎君的聲音,喚得回過神,她叫了惠娘進屋,吩咐她送吳大夫。
人一走,她便低下頭,她也不敢去碰陸則的那隻手,只抬手取過一隻小小的腕枕,小心翼翼墊於陸則手下,仔細囑咐,「這幾日,右手便不要動了。」
陸則在小娘子面前,一貫好說話,頷首應下,「好。」
其實沒那麼疼,他不是那麼嬌氣的人,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哪怕是他,也免不了受傷。宣同不似府里,還能這般舒舒服服養傷,不過是用烈酒一澆,硬生生剜去皮肉,草草包紮,便又繼續硬扛著打仗了。有時傷處沒有長好,生了潰爛,便要剜第二次。
但他也知道,他要是真這般安慰小娘子,只怕她能立即哭給他看,便也隱下不提,任由她這般小心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便聽常寧過來傳話,說刑部的齊大人來了,陸則如今管著刑部,據說陛下有意提拔他為刑部尚書,聖旨雖還沒下,但內閣已經討論過了。
江晚芙知曉他要辦正事,便也不攔著,只一再叮囑,「你有什麼事,讓嚴先生代筆。吳大夫說了的,這十來日,你都不能用右手的……還有……」
陸則耐心聽著,一一溫和應下,才帶著常寧去了前頭書房。
送走陸則,江晚芙又去看了看姚晗,小孩兒正乖乖練字,聽見她的腳步聲,丟了筆,便跑了過來,拉著她的袖子,還是乾巴巴的兩個字,「嬸娘。」
江晚芙檢查了他的課業,大概真如教書嬤嬤說的,姚晗在念書一途上,的確不是很有天賦,他學的很慢,也不怎麼感興趣,「三百千」都沒學完,更遑論更難些的《幼學瓊林》、《聲律啟蒙》、《笠翁對韻》等書了。
但她照舊誇了他,又叫纖雲將帶來的糕點取出來,領他去炕上吃糕點。
惠娘進屋,江晚芙見她神色,便知她有話要與自己說,便帶她進了內室,惠娘才開口,「……方才福安堂的嬤嬤過來,傳了些話……」
惠娘細細說著,江晚芙聽著,聽到林若柳今日已經被送去別莊時,神情也沒什麼變化,只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府中起火,還傷及兩位郎君,自是要追究到底的,且不說罪魁禍首林若柳,連同明思堂那些懶散的僕婦丫鬟和下人,也盡數挨罰,不少都被貶至京外的莊子。說到底,林若柳要是在別的地方,哪怕是在三房,都不至於能縱得了這火,明思堂僕婦的懶散、疏忽,已經是很出格的了。
這一遭,到這裡,便已經處置完了。祖母派人過來傳話,恐怕也是怕她心裡有怨,刻意給她一個交代。
要說怨恨,江晚芙心裡沒有,且不說陸則和陸致是親兄弟,當初在摘星樓里,她不過喊陸則一聲二表哥,他都能捨身救她,他本就是這般高潔君子,自做不出見死不救的事情。但是,她從內心深處,不想和明思堂的人,再有任何牽扯了。
惠娘說罷,又另提起一事,道,「還有件事。奴婢方才聽人說的,二夫人昨夜裡走路,大約白日裡落了雨,夜黑路滑,她踩了青苔,跌了一跤,說是傷得不輕,起不來身了。」
說起來,昨天實在是很混亂的一天,她陪著陸則回立雪堂之後,就沒再管婚宴的事情,是祖母帶著二嬸、三嬸處理的。她想了想,道,「我就不過去了。惠娘,你去私庫取些燕窩、雪蛤、山參,替我跑一趟。」
惠娘屈膝應下,出去辦事去了。她還沒回,倒是去書房的陸則先回來了,聽下人說,她在姚晗這裡,他便也過來了。
江晚芙見他這麼快回來,自然是高興的,正想說與他回正屋,卻見陸則看了看她檢查到一半的姚晗的課業,江晚芙略有些憂愁,「這孩子在這方面,怕是沒什麼天賦。」
陸則翻看了一會兒,他看的不單單是姚晗的字跡,而是看他每日識字的進度、字跡的變化,這些東西,恰恰最能體現一個人是否有天賦,他沉吟,搖搖頭,「無妨,過幾日,讓常寧看看他的筋骨。全才本就難得,他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說不定於別的方面,能有所造詣。」
江晚芙點了頭,二人也不再說什麼,相攜回了正屋。
惠娘也回來了,江晚芙見她回來,便叫她進屋,問了幾句莊氏的情況。
惠娘老老實實道,「奴婢沒見著二夫人,奴婢去時,恰巧碰上三房的嬤嬤,二夫人也沒見。不過看二房僕婦丫鬟的神色,大約是真的不大好。」
說到底,江晚芙和莊氏,也只在中饋一事上有些齟齬,但事情都過去了,江晚芙自然不會再計較那些,聽惠娘這般說,倒沒什麼幸災樂禍的想法,只點了點頭。
隔日,江晚芙去福安堂請安,果真沒看見莊氏,陸老夫人提起她,也是皺著眉,搖頭道,「也不知下人怎麼伺候的,好好的,摔斷了骨。傷筋動骨一百天,她也不年輕了,只怕有的養了。傷了骨頭,要是養得不好,每逢陰雨天,那就是鑽心的疼……」
江晚芙聽了,寬慰老太太,「您且寬心些,二嬸身子骨一向好,只要好好養著,定然是不會留什麼病根的。」
陸老夫人點點頭,「也只能這麼想了。她這一摔,把阿琇也嚇著了,都快生的人了,還非要趕回來,好不容易才攔住了。」
趙氏一貫嘴拙,如今妯娌不在,她倒是話多了些,但也就是一句,「阿琇是個孝順孩子,惦記著二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