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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則只是靜靜地等他說完,他站得很直,仿佛任何人或是事物都不能令他彎腰妥協,他只是道,「兄長可曾想過後果?」
他的確沒有想到陸致竟然會查到這些,但他用這些來威脅他,卻根本是打算把整個國公府拉下水。任何一個家族培養的郎君,都不可能這麼做。
陸致沉默了會兒,低聲道,「我說過了,魚死網破,在所不惜。二弟,多說無益,你選吧……我很好奇,你能不能在陸家和她之間,堅定地選她。」
陸則頓了頓,慢慢地道,「兄長說錯了。我不是只有兩種選擇。」他微微抬起下頷,從容的神色顯得幾分冷漠,「我可以殺了你。或者你布置得更周全些,提前把信交給心腹,你一出事,他便把信送進宮裡。那我也可以用你生母夏姨娘和你妻兒的性命威脅你……摘星樓外,明思堂外,兄長可以猜猜,我布置了多少人……」
陸致聞言錯愕,怒目瞪視,「你——你敢!」
「我沒什麼不敢的。誅九族的事,我也做了。不是麽?」陸則淡淡地說著,面色很平靜,「不過,我不會這麼做……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動你妻兒和生母。手足相殘的事,我不想做。我也不信兄長會做。縱你心中有恨,往日你我兄弟情分不是假的,祖母父親對你慈愛不是假的,大嫂待你至誠至真,也不是假的。」
不是不能做,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做。
陸致心裡的怒氣仿佛被一盆水澆下,淋了個徹底,憤怒過後,方才那些隱隱的愉悅和快意,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只余茫然,他臉色難看得厲害,良久閉眼笑得狼狽,「二弟,你好生厲害啊……我如何能與你較量,要比算計人心,你遠勝過我。你贏了……」
「我認輸。」
陸則聽了他的話,心中並無快意或是贏了的喜悅,只沉默地等著陸致平復情緒。
陸致見他不走,倒是笑了,「怎麼,怕我反悔?」也不等陸則答話,便道,「那你大可不必。落子無悔,我再無能,這點總是做得到的。還是你打算追究什麼?無妨,我既然認輸了,那就任你處置。」
除了這一點外,更為主要的是,剛剛陸則用母親、妻兒威脅他的時候,他的確動搖了。姨娘生了他,裴氏為他生下一個兒子,她們一心一意地待他,他虧欠她們良多,不可能為了一己之私害了她們性命。換句話說,陸則說的對,他喜歡江晚芙,但從來沒有堅定地選擇她過,一次也沒有。
「大哥,我沒打算追究。」陸則眉間流露淡淡倦色,沉聲道,「但如果我告訴你,不久之後,陸家將逢大難,如果什麼都不做,很多人會死於這場劫難,大哥還打算繼續與我斗下去麽?」
陸致一怔,陸則卻繼續道,「兄長倘若想幫忙,便進屋說吧。」
說罷,他率先朝廂房走去。陸致在原地停了會兒,終於還是跟了上去,只是進門的一剎那,他突然開了口,「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他沒有說做什麼,但陸則卻仿佛心有靈犀一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我不是你,這個假設也沒有意義。但任何時候,我都會想方設法保全她。如果必須要死一個人,那個人可以是我,不能是她。」
陸致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地跟了進去。
第178章 他會給她和孩子留好後……
陸則回去的時候,江晚芙已經睡下了。她現在月份漸漸大了後,夜裡陸則要是不在,屋裡便一定會留人,今晚守夜的是纖雲,靠著床頭打盹,聽見有人進門的聲音,立馬很警惕地睜眼,見是陸則,起身就要行禮。
陸則沒出聲,示意她出去。去次間換了乾淨衣裳,吹了蠟燭,上了床榻。阿芙便畏寒似的,朝他懷裡靠過來了,拱了拱,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睡得眉眼融融。
陸則抬手,把她輕輕摟到懷裡。
順天府冬日本來陰寒,今天白日裡陽光普照,夜裡卻淅淅瀝瀝下了些雨,倒是不大,只是更陰冷潮濕了。阿芙有孕在身,下人也不敢把地龍燒得太熱,怕生了燥火。現下她很多藥也吃不得,生了病更加難熬。
陸則垂眸,看向臂彎里安睡著的阿芙,今晚沒有月亮,屋裡也昏暗。夜色融融里,只隱約可見她的眉眼,神態平靜溫柔。不合時宜的冬雨,好像也沒有驚擾她半分。
她這樣沒有憂慮的,便很好了。他會給她和孩子留好後路的……
……
江晚芙早上起來,看見窗外陰沉沉的,庭院青磚地面也是濕漉漉的,還有些奇怪地問惠娘,惠娘倒是笑著道,「……昨夜裡下的,足足下了一整宿。早上起來冷得人直發抖,這雨一下,倒是比下雪時候還冷幾分。」
說著,又勸江晚芙,「今日風也大,迴廊那地面,奴婢瞧著也是濕的,要不您便別出去走了?」
生孩子是力氣活,越是養得太嬌氣了,生的時候越艱難。江晚芙也怕自己到時候沒力氣,便堅持每日在院子裡走半個時辰,權當鍛鍊身體了。有時候陸則在,也會陪著她走。
江晚芙點點頭,「嗯,那就不去了……」
惠娘含笑應下,端了碗川貝百合枸杞銀耳粥來給她喝,甜津津的。下著雨,江晚芙也不方便走動,索性就在屋裡待著,拿了昨天沒看完的雜書繼續看,等陸則回來用午膳,她把厚厚一本遊記都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