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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芙挑選了會兒,最後選了一個藏藍色的和一個紫紺色的,擺在手裡看了看,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叫惠娘把剩下的收起來,琢磨著到底選哪一個,琢磨著琢磨著,什麼時候睡過去都不曉得。
惠娘見她睡了,便抱了床絨毯出來,替她蓋上,又看了眼角落裡的爐子,燒得正好,才悄無聲息退到了屋外。
江晚芙這一覺睡得有點久,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陸則已經回來了,在她身邊的椅子裡坐著,屋裡沒點蠟燭,只有一盞不怎麼亮的豆油燈,只照亮了一個小小的角落,陸則便借著那光,仿佛是在看書。
江晚芙一坐起來,陸則便回了頭,遞茶給她,「醒了?我叫丫鬟進來點燈。」
江晚芙點點頭,「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我啊?」
陸則搖頭,神色有些柔和,「沒多久,看你累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纖雲進屋點蠟燭,江晚芙想起睡前自己在琢磨什麼,低頭一看,發現手裡空空的,還以為是自己睡的太舒服了,把絡子卷進絨毯里,正要叫纖雲過來幫她找一找。
陸則見她四處看,鬢髮還有些亂,顯然是睡迷糊了,一時沒反應過來,連旁邊小茶桌上那麼明顯的絡子都沒看見,勾了下唇角,指了指小茶桌,「我見你睡著,便放在一邊了。」
江晚芙抬眼看見絡子,倒是沒覺得丟臉,反正她在陸則面前,也鬧了好幾回笑話了,不差這一回,她現在有點「理不直但氣很壯」的感覺,取過那兩根絡子,把難題拋給陸則,問,「夫君覺得哪個好看些?」
陸則倒是不糾結,看了一眼,指了指藏青色的,「這個吧。」
江晚芙看了眼那藏青色的,覺得的確好看些,便點點頭,問丫鬟要了陸則換下來的玉佩,拆了舊的,換上新的絡子,惦記了一整日的事情做了,才覺得舒服了。
夫妻二人出了內室,一同用晚膳。
第86章
同日,明思堂里。
陸致回到正屋,天都快黑了,生母夏姨娘正在屋裡等他,見他進門,趕忙迎上來,面上喜色壓都壓不住,絮絮叨叨說著話。
「這一天折騰下來,累了吧?快進屋,曉得你肯定要被灌酒,姨娘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燒鹿肉、鱸魚羹、火腿炒筍尖……這個竹筍哪,是你舅舅自己挖的冬筍,攏共就一背簍,姨娘叫人剝的最嫩的筍心,攢一起,才那麼一小碟子,又鮮又嫩。你舅舅也是聽說你定親了,說不是正經親戚,不好上門,但禮是不好少的,才眼巴巴弄了一背簍冬筍來,說你不嫌棄就好。」
陸致聽著,打起精神,搖頭道,「舅舅一番心意,我怎麼會嫌棄。姨娘,你也坐,別忙活了,我自己來。」
說著,舀了碗鱸魚羹,遞給夏姨娘。又夾了一筷子筍尖,送進嘴裡,他其實嘗不出什麼味道,有點味同嚼蠟,但仍是道,「果真很鮮。該叫舅舅留下喝口酒的。」
夏姨娘喝著兒子給舀的鱸魚羹,心裡美滋滋的,又見他這樣敬重自己的兄長,更是覺得貼心,可嘴上卻道,「喝什麼酒,你舅舅這個人啊,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到時候給你丟臉了。今日是你的喜日子,你那未婚妻啊,姨娘私下叫人去打聽過了,是個好的,她父親又在翰林院,是翰林院吧?」
陸致放下筷子,「是翰林院。」
夏姨娘道,「姨娘也不懂,但聽別人說,翰林院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說好些子大官都是翰林院出來的,你老丈人要是能幫襯你一把,是再好不過的。」
閣臣十之八九,都出自翰林院不錯,但翰林院多的人,一輩子領著那點月俸混日子,並非人人都可以入閣的。不過姨娘一介後宅婦人,平素也沒機會出門交際,就算托人去打聽,也無非是找舅舅幫忙,打聽來的,不過是坊間雜七雜八的消息,才會說出這些話。
陸致心裡明白,也體諒生母一番苦心,並不解釋什麼,只笑了笑,給她夾了一筷子火腿肉。
夏姨娘又絮絮叨叨說起話來,無非是盼著早日抱孫子之類的話,她今日高興,話也比以往多了些,翻來覆去,顯得有些囉嗦,但陸致從頭到尾,一直細細聽著,時不時應上一兩句,並不嫌她煩。
倒是夏姨娘,那股子興奮勁兒過了,又恢復了平日裡的木訥。
她不是個很聰明的人,甚至是蠢笨的,相貌平平,目不識丁,人也談不上機靈有趣,一切都乏善可陳。這些年,唯二叫人高看一眼的事情,大約也只有被衛國公選中做姨娘,和生下陸致。
前者改變了她前半生的貧苦和卑微,讓她衣食無憂,後者成了她後半生唯一的寄託。
「姨娘就是高興……」夏姨娘低聲呢喃著,眼睛裡流出了淚,手摸了摸兒子的臉,道,「你別怪姨娘和林若柳鬧,姨娘是怕你為了她,不肯娶妻了。這不行的,妾就是妾,妾也只是妾,上不了台面的,姨娘知道的。」
她自己就是妾,當了幾十年,別人看起來,她衣食無憂,主母也從不為難,逢年過節,都有賞賜,稱得上舒舒服服,就連嫂子都羨慕她,可妾就是妾,是上不了台面的。她日日待著宣香院裡,除了明思堂,哪裡都不去,她知足,她守著本分,兒子才能過得好。
但林若柳不是,她太不知道本分了,太不肯知足了。她會霸著大郎,她的心太大了,一個妾,怎麼可以有那種心思?她會害了大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