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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嫽只覺得似有涼風吹進了頭,一陣鈍痛襲來,這邊孫公公跪在地上止不住的道:「奴才是冒著殺頭的罪趕來見舒相的,只求舒相幫幫殿下,奴才死不足惜!」
舒嫽稍微平復了一下,方道:「太子殿下能有你這樣的人在身邊,是殿下的福氣,你先回去,這事我自不會坐視不理,」頓了一下又道:「告訴殿下,請他放心。」
孫公公也知這不是尋常小事,著急不得,便告辭道:「奴才替殿下謝過相爺,奴才這就回去轉告太子。奴才告退。」
孫公公走後,一直守在外面的管家和細羅復又進來,管家垂手問道:「小姐打算怎麼辦?」
細羅點起蠟燭,又拿紗罩重新罩好,插了一句嘴:「小姐要不要在明日早朝替殿下求求情?」
舒嫽搖頭:「我若出面求情,就是坐實了殿下勾結朝臣,此事還輪不到我來做,那群言官最是看中綱常,不會放任不管的。這種時候,也就只能指望他們了。」
「勞煩管家,差人去裴府一趟。將此事告知老裴大人。」
當朝太子,一國儲君,先後被皇上當著眾人之面訓斥,後又因為一句詩觸怒天顏而遭禁足。
朝中一時人心浮動,都說是要變天,不少牆頭草都準備倒向三皇子一邊。
諫官的摺子雪花一樣堆積在皇上案頭,甚至還有幾位當堂便道:太子乃是儲君,涉及國本,怎可因為兩句不痛不癢的詩文得咎禁足,是皇上對太子過分嚴苛。
本朝律例,言官不可殺,是以皇上哪怕再是生氣也奈何他們不得。
也有幾個從來向著三皇子一邊的與他們爭執,說太子殿下身為東宮之主,不過因了君父的一兩句訓斥便心存怨懟,如此心胸狹隘不尊孝道之人,日後能否恩澤黎民表率天下,實在令人憂心。
兩伙人吵得唾沫橫飛,大殿之上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簡直是熱鬧非常。
朝中半數大臣因了此事夜不能寐,自然,也有一些人例外。
哪怕是天塌下來,也難打攪蘭階公子悠遊人間的好興致。
裴蘭階新近得了一把玉骨摺扇,喜歡的不得了,無論何時都不忘拿在手中搖上一搖,招搖過市,直令人側目。
端午過後,天氣便熱了起來,舒嫽今日難得穿了一身水色交領裙衫,躺在竹椅上看書,烏髮僅用一根素白玉簪束起,其餘的隨意散落在肩頭和椅子上。
耳邊忽然響起某人略顯輕佻的嗓音「綰綰如此,當真是賞心悅目。」
舒嫽將書從面前拿開,眼睛微微眯起「你方才叫的我什麼?」
「綰綰。」裴蘭階重複了一遍「難道舒相這相爺的位置坐久了,連自己的小字都忘了?」
不是忘了,自己這兩個字除了父母少有人知道,而每次裴蘭階這麼叫她,她都只覺沒什麼好事。
舒嫽哼了一聲,拿手中書指著他:「你再敢這樣不經通報便闖到我的房間裡來,當心本相治你的罪。」
裴蘭階連忙討饒:「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下次再來,一定打從進門起便敲鑼打鼓讓舒相知道下官前來拜訪相爺了。」
舒嫽繃不住笑了,指著他手中搖個不住的扇子道:「又是哪裡得來的好東西,幾日不見,裴大人又風雅了不少。」
裴蘭階把扇子『啪』的一下合攏在掌心,遞到了她眼前「你喜歡?那便送你了?」
舒嫽接過扇子,只覺觸手溫潤沁涼,慢慢的展開,這扇子共二十四支上好白玉片,用精緻的雕工雕鏤出山水畫樓,一個長衫人影站在樓上,橫笛唇邊,全部展開來看,便是山水悠悠,長笛一聲人倚樓的好意象。
看著這扇子,有什麼不合時宜的景象從腦海中划過,隨即消逝,舒嫽將扇子遞了回去,站起身來「君子不奪人所愛,你自己留著吧。」
說著便要往外面走,卻被裴蘭階先一步攔住了去路。
裴蘭階身量生的很高,舒嫽極不愛同他站著說話,很容易就被壓制了大半個頭,比如此時他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我今日來,是有話要同你說。」
舒嫽後退兩步,『呵呵』乾笑兩聲:「裴大人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裴蘭階本就沒打算同她拐彎抹角,索性開門見山「你這些日子以來,先弄掉了禮部侍郎,又借郡主失蹤之事同信遠王府和寧國侯府兩方交好,你真以為皇上會坐視不理?這次的事情只是開始,若是皇上真要做些什麼,你真以為自己能攔得住?」
舒嫽一聽他提及這些,只好道:「是我沒有想到,皇上竟然經如此容不得太子殿下。」
裴蘭階不肯就此放過她,猶自說著:「我爹他們也就罷了,那是生來一桿忠臣的骨頭,無論如何也不會迴轉半分的,你何苦非要趟這趟渾水,又不是那等想要青史留名的人,你就老老實實的做你的舒相,你是晉文公主的女兒,皇上是你的親舅舅,當今聖上那麼疼你,你若不想攙和,他是絕不會逼迫你的。」
舒嫽嘆一口氣:「我……」
裴蘭階還沒等她說便打斷了她的話:「罷了罷了,我就知道你又要說你們舒家,這次讓我來說,你們舒家,老相爺一代名臣,那是皇陵陪葬的待遇,至於你,只好安安分分的做你的官,難道還怕不能安度此生嗎?」
舒嫽笑著瞪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看著裴蘭階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擔憂,她的面容剎那間平靜下來,仿佛方才還嬉笑的人不是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