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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錚抬起頭,臉色青白交加,那叫一個有苦說不出。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小時候娘拿他跟江黎比,說江黎君子端方,說他猴子轉世,長大了又要跟祁敘比,他只是個人,他又不是度量衡!
總拿他的短處比別人的長處,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目光掃向祁敘,恨恨不已。
面前這人搶她娘的歡心不說,還要搶他妹妹,簡直可惡!
他掃了一眼周圍,最終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老爹,然後——收穫了一枚愛莫能助的撫慰眼神。
納蘭昀的目光既同情又裝滿了無奈。
兒啊,不是爹不幫你,而是人多勢眾,他在家的地位又卑微若斯,就是想幫也幫不上吶。
祁敘自動過濾掉他氣咻咻掃來的目光,一臉淡然。這模樣,看得納蘭錚越發不淡然。
不是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麼,他在都城多待幾天就白回來了。想當年,他和江黎可是並稱都城雙花!
等等,江黎呢?
納蘭錚摸了下下巴,目光在祁敘和納蘭初身上打了個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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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都城最繁華的酒樓最高處,有兩人迎風而坐,看著遠處地面上一片璀璨的燈火。
納蘭錚在北疆生活久了,連喝酒都帶上幾絲不羈。他挑眼看前人,猛灌了一杯酒,心中還是不太明白。
「不是,你不是從小就喜歡她麼,這就放棄啦?」
對面的青年眼尾飄過一絲薄紅,抿了口酒,輕緩放下酒杯。
「你知道?」
「廢話。」納蘭錚白了他一眼。他又不是個瞎子,那些年江黎在背後做的那些事他雖然不說出來,又不代表不知道。
更何況,他根本沒想著掩飾。也就只有納蘭初那傻姑娘,懵懵懂懂的像一張白紙,啥都不知道。
和祁敘相比,他肯定是更滿意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江黎。他當年離開時說讓她有事找江黎,就是給他留了個機會。
之所以沒告訴她江黎的心思,是想著納蘭初還小,讓她長大了自己察覺。只是沒想到,江黎這傢伙卻是個看不住人的,在眼皮子底下都能讓她喜歡上旁人。
夜風拂過衣擺,腰間墜下的玉環碰撞了下,泠然作響,清脆的聲響隨著晚風蔓延至遠處,不知擾亂了誰的心神。
江黎飲了一杯酒,向來冷靜恬淡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苦澀。低低的嗓音比風還輕,卻還是灼痛了他的喉嚨。
「小初她......不喜歡我。」
喉頭隱隱傳來一陣乾澀,酒滑過舌尖之後,餘下的便只有一片充盈而來的苦意。
她不喜歡他,可是對她的喜歡,他卻躲不了,也避不開。
她總是笑得疏離,連稱謂,也從小黎哥哥,變成了不咸不淡的殿下。
他也曾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急,慢慢來,總有一天這個姑娘能發現他的好。總有一天,他能牽過她的手,告訴她當年樹下的秘密。
可是他卻發現,他不能夠了。他心心念念想與之白頭的姑娘,心裡有了別人。同看他時的疏遠不同,看著那個人的時候,她眼裡總是盛著漫天的星光。
無窮的妒火將他燒得幾欲失去理智,無時無刻都在折磨他,心被反覆捶打,被灼燒,是煎熬啊,是無間煉獄般的煎熬。
他又倒了一滿杯,痛飲而盡。
同嘴角的酒滴一起留下的,還有灼熱的眼淚。
世間最卑微的喜歡,莫過於沒有迴響。
年少時一見鍾情的喜歡,是他深藏在心底最隱秘的事,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在當年樹下等待的人一直只有他。
「罷了。」納蘭錚拍了拍他的肩,「大丈夫何患無妻,我那妹妹從小對感情就是少一根筋的。」
其實,納蘭初比他更早認識江黎,只是這姑娘記性差,全給忘了。或者說,她根本沒有當回事過。江黎小時候曾經被刺客抓走過,是納蘭初把她救出來的。那時候她還小,又是跟著偷跑出來的,沒膽子在外待太久。便讓江黎站在樹下,說過會兒她會回來救他。
結果呢,這小丫頭直接把人撂在樹下了。差了個侍衛告訴宮裡的人,自己跟著他翻牆回了家。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多年前江黎告訴他這件事的時候,眼裡遮蓋不了的神采。
「罷了,不提這事。」他喝了口酒,想起最近朝堂上的一些事,「陛下的身體,如何?」
「不太好,需得靠藥撐著。」江黎搖頭。皇后執掌後宮,打著父皇養病不便打擾的旗號,不准後宮妃子和皇子來探視。但據他所知,皇后暗地裡已將伺候父皇的人換了一批。這其中原委,不得不讓人提防。
「皇后一向視你母妃為敵,這段時候,在宮中需得步步謹慎。」
「這是自然。」江黎抿了口酒,淡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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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納蘭錚別過江黎,正打算回家。半路上,不知想到什麼,又折了回去,敲開了祁敘的院門。
「你昨晚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納蘭錚手撐著門沿,目光越過他,掃視著院中陳設,想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祁敘淡笑出聲,對他到底存了幾分對未來小舅子的尊敬。
「我以為將軍知曉。」
「廢話,我要是知道還找你來做什麼!」他最煩這些說話說一半,故作玄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