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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敘從她身邊經過,順手捏住她的手,牽著她往山下走。納蘭初就任由他牽著,直到他鬆開手的時候才有所察覺。
「祁敘。」
「嗯?」
「咱們把肉煮了吃吧,別便宜那些捧高踩低的人。」
祁敘淡淡一笑,回答:「好。」
未曾想,納蘭初剛坐在飯桌邊上,便感覺到腦袋一股天旋地轉,接著身體不受控制地一頭栽下去。
緊接著,納蘭初睜開眼便發現自己在國公府的床上。
她撐著身體站起來,朝外喚了一聲。
「如蘭?」
等了片刻沒有任何聲響傳來,如蘭沒有來,倒是有值守的小侍女揉著朦朧的眼睛匆匆忙忙走進來,問她有何事。
納蘭初三言兩語打發了她,又問了下時辰。
天還沒亮,繁星點綴在天空中,一閃一閃發著光。
納蘭初重新躺下去。如蘭每日都是平旦時分起來,今天沒喚來人,很明顯是還沒到時候。
而平時這時候她都是在夢境裡,從未像今天一樣在晚上醒來。
難道夢境中的她出了什麼狀況不成?
她又伸手按了按額角,感覺不到一絲痛意,剛才腦袋裡那鑽心似的疼痛好像是幻覺一樣。
她從床上重新爬起來,獨自一人點了一根燭火,倚在窗邊賞月。
過了許久,身體仍是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真是錯覺?」
她搖了搖腦袋正準備重新回去睡覺,一道亮光卻驟然從腦袋中閃過,讓她立時僵直了身子。
剛才的疼痛……不是幻覺,分明是……夢境在排斥她!
納蘭初眼中含著一包淚,幾乎頃刻間就要流下來。她咬緊牙關抑制住,移動著微顫的身體,重新躺回床上。
望著帳頂繁複的花紋,她擦完眼角的淚水後趕緊閉上雙眼。
只是睡一覺,夢境肯定,肯定不會消失的。
但這一次,納蘭初沒能再成功回去,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始終難以入睡。
一大早的,天剛亮,小橙又站在鳥籠上跟人打招呼。
叫聲尖銳而高昂,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遇到不理它的,還特地跑到人耳朵邊上叫。
因為知道這鸚鵡是是納蘭初的,僕從侍女無不心驚膽戰,但又卻不敢動它,只好避著它走。
納蘭初從房門中走出來,手臂倚著門,面容倦怠。
「小橙,閉嘴。」
小橙眨眨眼,撲棱著翅膀跳來跳去,一會蹦到房樑上,一會兒飛到鳥籠架子上。
「姑娘,醒了?」如蘭端著茶盞跨入門檻。
納蘭初點點頭,走到院子裡。院子裡桂花開得正盛,黃白的花蕊之間,隱約可見有蜜蜂穿行。
如蘭放完茶盞折回來,見她眉目之間瀰漫著倦意,擔憂問:「姑娘,你怎麼了,昨日沒有睡好?」
納蘭初坐在院中的小亭里,蜷縮著雙腿,手臂圍攏著,搖搖頭。
如蘭正要繼續說些什麼,忽然瞥見門外走來一人,她虛虛行了一禮,急忙退了下去。
「小初,這麼早就起來了?」
許章綰剛跨過院門,聲音遠遠地就傳了過來。
納蘭初抬起頭,頭頂上還沒梳理過的呆毛翹起來,直挺挺立著。
許章綰剛登上小亭,就見她頭頂上的呆毛隨風而動,她一邊笑一邊走過去把她的翹起來的髮絲壓下去。
她順手揉了下她的髮絲,低頭嗔怪:「你這孩子,怎麼頭髮都不梳?」
「娘,你怎麼來了?」
納蘭初不願讓她擔心,勉強揚起一絲笑。
「給,你哥的。」她從身後拿出一封信遞給他。
納蘭初唰得一下站起來,正要拆信,許章綰擋住他的手,說道:「先不急著拆,陪你娘去玄都觀走一趟。」
說著,她瞅了一眼她的臉,不滿道:「你都許久沒出去了,待在家裡遲早要發霉。趁著今天天氣晴好,出去走走。」
與其他高門宗婦不同,許章綰從小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每逢月中旬,總要出去走走。有時甚至夜宿廊下,流連忘返。在納蘭初小時候,納蘭昀還會因為尋不到許章綰而急得跳腳,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只讓她每次出門多帶些侍衛。
納蘭初拗不過她,一番梳洗之後便跟著她出了門。
「娘,信還沒拿。」納蘭初走出幾步,發覺剛剛納蘭錚的信件還留在亭子中央。
許章綰拖著她的手,「放在哪兒就是,等會如蘭只會替你收著。」
玄都觀在朱雀大街以西,春來時滿觀桃花,葳蕤嬌妍,姿態萬千。都城人每逢春天常來此地踏春,也算是都城一處勝景。
但如今已經孟秋深了,桃花無處得見,只滿觀的枯萎花枝。
納蘭初不大明白她娘為何趕在這時候來玄都觀,明明這時候萬花都凋零了,沒什麼景色可看。
馬車在巷子裡徐徐而行,突然一個轉角就拐入了寬廣的朱雀大街。又行了半刻,緩緩停在玄都觀前。
許章綰先下了馬車,隨後掀開車簾,伸手牽著納蘭初走下來。
她轉頭吩咐車夫去巷子裡等著,便著納蘭初進了玄都觀。一進門,便聞到一股及其濃郁的松香味,讓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見娘要往觀里走,納蘭初忙尋了個理由留在外面。
她不愛這種氣味,甚至說得上厭惡,但每次一到年關,這味道總是瀰漫了整個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