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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熱氣騰騰的,鍋里開水在翻滾,盪開一片朦朧。
「把面端過去吃。」
她背對著她,身形被水汽模糊,看不清神情。
桌上放著兩碗面,面上蓋著幾片肉,湯里飄著幾粒蔥花,飄出似有若無的香氣。
趁她不注意,納蘭初拿起筷子就把其中一碗裡頭的肉三下五除二地夾出來,塞進另一碗。
未曾想,張氏正巧端著碗轉過頭,將這一幕看得正著,心中鬱郁。
這死丫頭,怎不見她對自己娘好點兒?
納蘭初以為她沒看見,一手端著一隻碗出了門。
因為太燙,她兩條細胳膊一直不停地抖,看得張氏那叫一個擔驚受怕,生怕她手不穩就把碗給摔了。
納蘭初把碗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她把碗推到他面前,拿出筷子給他。
「快吃。」
祁敘默然,沒接。
納蘭初歪了歪頭,把筷子斜插進面里,雙手交疊靠在桌上。
「晚一點就坨了。」
他還是沒動作,雙眼直直望進她眼裡,仿佛想要藉此看清楚她的內心。
「難道你不餓?」
面前人總算有了反應,點點頭。
他剛點完頭,肚子好似在反駁他的話似的,立即咕咕叫起來。
祁敘臉色微變。
納蘭初笑出聲,笑得夠了,又把碗朝他面前推了推。
「吃吧,我娘做的,很好吃。」
其實她沒吃過她煮的麵條,畢竟在宋家,連吃上飯有時候都是件難事。
少年望著面前的面,眼中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溫柔。
娘沒走的時候,也愛吃素麵。
二十粒蔥花三片姜,若是有時候編的東西賣了好價錢,還會再加個蛋。
借著吃麵的空當,納蘭初偷摸著瞧了他一眼。發現他吃東西一直都是慢條斯理的,不急不緩,比都城那些受過禮儀教育的世家子還賞心悅目。
當真是一副好姿儀。
若是他一輩子留在這山溝里,未免也太過可惜了。
在他思索的時候,祁敘放下了碗。
納蘭初順勢抬頭。
他臉上有些紅,像是熱的,又像是熏的。她正想著該如何同他搭話,哪知他卻突然開了口。
「謝謝。」
少年聲線清冽,如甘泉般泠然。似乎是不常說話的緣故,聽上去有幾分生澀。
「你會說話?!」
納蘭初瞪大眼睛,她可是一直都以為他是個啞巴!
少年聞言,清泠的眸子難得露出幾分無語。
他不說話,又不代表他不會說話。
納蘭初卻好像是發現什麼珍寶一樣,盯著他的微凸的喉結看了又看,心中嘖嘖稱奇。
他如何能忍這麼久?要讓她不說話,說不定一天都忍不了。
被她露骨的目光盯得頗不自在,祁敘感覺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連指尖都開始泛著紅。
他閉了閉眼,轉身推門而去。
步子不急,但怎麼看怎麼覺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還未等納蘭初有何反應,他已經消失在門後。
算了算了,許是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會說話吧。納蘭初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了真相,端著碗繼續吃。
吃著吃著,嘴裡似乎多了什麼別的東西。她越嚼越不對勁,這味道怎麼像是肉?
她明明記得她這碗裡沒有肉啊?
納蘭初拿著筷子扒了扒剩下的麵條,果然在面里翻出了好幾片肉。
等等,這碗面不該是他的嗎?
他什麼時候把碗給換了?
第20章
第二天一早,納蘭初還在睡夢之中,就聽見外頭傳來噼里啪啦的砍柴聲。
她睜開眼,迷迷糊糊下了床。
地平線上露出半個太陽尖,將曦光漫射大地。張氏脖上搭了條布巾,正埋頭砍著地上的木柴。
「娘。」她喚了一聲。
「醒了?」張氏拿布巾擦擦臉上的汗,指著已經砍好的一摞柴火,吩咐她:「把這些堆上去。」
「這些都是哪兒來的?」她昨天都還沒看見呢。
「哦,昨天那小子搬來的。」她指了指門外,「還有呢,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砍完。」
她說著說著,又生出些許感慨:「倒是個好孩子。」
納蘭初幫她把砍好的木柴摞到牆邊,然後才背上背簍準備去割草。
見她準備走,張氏順口道:「到山上去,記得把灶里烤的兩個紅薯帶上。」
張氏想得很簡單,他們兩個都是孩子,以後說不定以後干農活還能一起做個伴。她家這姑娘她是知道的,乖順是乖順,就是有點兒傻氣,到時候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她又失去了父親,總得要人幫襯著才好。
納蘭初雖不解其意,但還是翻箱倒櫃尋了張厚布出來,撥開爐灶里的灰,把紅薯仔仔細細包好,然後再放在背簍最底下。
張氏正好進門喝水,看見這一幕,默默評價:「你倒是挺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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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色很好,隆冬過後,樹上的嫩芽萌發出來,迎著清晨的日光舒展。
她上山的那條小路,原本是光禿禿的一片,現在竟也長出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草。軟軟地在地上鋪了一層,又嬌又柔。為了不讓這些草夭折,她走路時得不停地盯著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