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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這是上次世子送過來的信。」
如蘭端著茶託過來,裊裊茶煙之間,隱約可見納蘭錚龍飛鳳舞的名字。
北疆的風物倒使他的字寫得越發狷介狂放了。
她含笑拆開信,拂袖鋪在書上。
如蘭看她臉上總算是有了笑意,不禁心頭一松。
自從生病之後,姑娘臉上就再沒有笑過。整日盯著院子裡的花花草草,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像是被誰奪了魂魄。
明明以前是個愛笑的小姑娘,如今卻成熟很多,舉手投足之前,再也尋不出以前的稚氣。思緒也藏在心裡,也不大同她說話了。
姑娘突然長大了。
或者說,她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如蘭望著她已經初具顏色的面容,緩緩吐出一口氣。
姑娘這種變化,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納蘭錚信上寫了很多,說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有北疆的大河山川,萬里戈壁,還說自己如何戲弄來進攻的狄人。儘管話語輕飄飄的,但納蘭初想也能想到,一場戰爭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他光是說了獲勝的時候,卻對於他是否受傷隻字未提。
讀到一半,納蘭初發現這信似乎被打濕過,幾個字已經被暈開了墨,看不太清。許是當時娘拉她去玄都觀的時候,沒能及時收起來,才沾上了水。
她連著上下看了看,發現暈開的字似乎是一個納蘭錚接下來要去的城池的名字。納蘭初辨認了會沒認出來,想著應當不大重要,便直接略過了。
讀完信,納蘭初疊好讓如蘭收起來。
看她臉上不見喜悅,如蘭問:「姑娘,怎麼了?」
納蘭初把視線從信上收回來。
「沒什麼。」
只是他好不容易來了一封信,卻對自己什麼時候回來緘口不言。她心裡一直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哥哥這次出去,怕是沒那麼容易回來。
突然間,一聲阿初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爹站在院子裡,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
又是朝服。
想必是剛下朝回來,特地去給她買的。
納蘭初都能想像得到,他一身官服在身,面色不苟地在小販面前買糖葫蘆的樣子。
肯定格外詭異。
「爹,你怎麼來了?」
「下朝剛好路過,順手買的。」
納蘭初趿拉上鞋子,從樓上緩緩走下去。
一天是順手,兩天是順手,十天半個月還是順手?納蘭初本想著是他的一番心意,不好拆穿他。只是她已經一連吃了好多天甜食,牙都要壞了。
她走到納蘭昀面前,如往常一樣接過。
「謝謝爹。」
最終還是沒能把拒絕的話說出去。
納蘭昀磨磨蹭蹭了半晌,終於按捺不住把想問的話說了出來。
第44章
「阿初,你可否告訴爹,那個人到底是誰?」
納蘭初臉色一白,手上失了氣力,手上糖葫蘆掉在地上。
「阿初,你……」
「爹,沒有誰,您別擔心。」
她彎下腰把掉在地上的糖葫蘆撿起來,心下遺憾。
糖葫蘆上面已經沾上了灰,不能吃了。
納蘭昀瞥見她眼中掩飾不住的哀傷,就明白她說的這話不可信。剛想要繼續問。看到她蒼白消瘦的臉,突然就失了語。
罷了,問也是白問,反而徒增她的憂緒。
「你好生把身子調養好,等到來年春開之時,爹帶你去騎馬。」
騎馬嗎?
納蘭初攥著糖葫蘆,面露迷茫,她好多年沒騎過馬,連馬場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
「去嗎?」
納蘭初點點頭。
走一走,總該是好的吧。
納蘭昀笑意加深,抽出她手裡方才掉在地上的糖葫蘆,「那就好好養病,病好了,爹天天帶你去都成。」
他雙手背在身後,一邊說著一邊出了門。
納蘭昀剛走,納蘭初背對著風,捂著嘴壓聲咳嗽了幾聲。
如蘭聽見聲音,急匆匆從屋裡走出來。見她鬢髮被風吹得散亂,心不禁一提。
姑娘如今可吹不得風!
她趕忙把她扶進來,在屋裡燒上火爐,邊邊角角用褥子捂上。
納蘭初笑,「如蘭,我還沒有弱不禁風到這地步。」
「夫人說了,這些日子須得仔細些,不然病好不了。」她捂好被子,又去爐子上倒了一杯熱水給她,邊喝邊暖手。
做完這一切,她回到爐子邊坐著,拿起布開始繡花。
納蘭初已經看她繡了快一年,卻從來沒問過她繡這些做什麼。大抵是太過無聊,她今日找著機會,順勢就問了她一嘴。
如蘭並未抬頭,仍舊一來一回地穿針引線,只是眼中笑盈盈的。
「這是姑娘的嫁妝。」
「我的嫁妝?」她愕然片刻,驀然有些臉紅,視線飄忽不定,「嫁妝,不都是自己繡的麼,更何況,我離嫁人還遠。」
如蘭自小同她一道長大,並未有太多主僕的隔閡,所以說的話便摻了幾分打趣。
「若是姑娘自己願意繡嫁妝,又哪用得著我?再說了,姑娘跨了年就是十四,很快便要及笄,再不繡就晚了。」
納蘭初往那布上瞅了一眼,紅色的底,荷花的邊,繡面上兩隻鴛鴦在池中戲水,看得她臉色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