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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著牙關,讓直衝頭頂的氣血平息下來:「你們就是一群長舌婦,一群懦夫!若是他有事,我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她面容蒼白如紙,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瞪著人,頭髮因為衝進人群的時候早已散亂,看上去活像是從地獄出來索命的女鬼。
納蘭初攥著他的手臂,帶他走出人群。
走了好久,她開始拉著祁敘跑。
祁敘不動聲色地手臂,換上自己的手。納蘭初絲毫沒有察覺,拉著他的手往家裡跑。等跑得累了,就放慢腳步走,仍舊緊緊攥著他的手。
身後傳來幾聲輕笑。
納蘭初怒氣還沒壓下來,冷不丁聽見後面的笑聲。
「你笑什麼?」
「高興。」
他視線從兩人緊攥的手移到她後腦勺上,眼尾染上一抹疏朗的笑意。
「被人打了還高興。」她都要氣死了。只恨身上沒帶幾塊石頭,要不然她定會往那兩個女人臉上砸,砸到她們破相採購。
「不是這個。」是被她在乎的高興。一股淡淡的歡愉從心底升起,又被他壓抑住。
還有三年。
若是她以後一直如此,那一天想必也是可以預見的吧。
納蘭初跑了幾步就開始喘氣,清晨時分空氣還是冷的,吸了不少,現在渾身都是徹骨的寒。身上的衣服仿佛只是負重,沉沉地壓住她,一絲熱氣都沒有。
她停下來猛烈地咳嗽著。蒼白的臉頰因為憋氣產生幾絲紅暈,看上去總算有了幾分活人氣。
少女腰肢纖纖,縱使穿著肥厚的衣服,也不堪一握。
堅強又脆弱。
祁敘突然生出想要攬她入懷的願望,但想到她可能的反應,手指輕蜷,重新收了回去。
納蘭初咳了很久,咳到眼眶都泛上了紅。祁敘把她的手握得緊了些,想把身上的熱氣給她傳一些。
「祁敘,你身上好暖和呀。」
因為實在太冷,納蘭初心中男女大防的那座牆已經在不知不自覺中轟然倒塌,連一直牽著他的手都渾然不覺。
兩人走得慢,所以走了許久才到。若不是想著她的身體,他只盼著這距離遠些,走到天荒地老才好。
回到家,祁敘正打算燒些水讓她暖暖手,卻被她一聲不吭拉入了房間。
「你坐下。」她指著旁邊的椅子道。
說完,她就跑到桌子上翻翻找找。桌上已經積了一層灰,一翻動便灰塵四起。她不小心吸入了塵灰,伏在桌案上,又是一通咳嗽。
祁敘眉頭微擰。
她這病,實在耽擱得太久了些。
納蘭初不知在哪裡翻出一瓶傷藥,還找了塊帕子和布條。
祁敘正要去接,卻被她用眼神制止。
「你別動,坐那兒,我來就好。」
她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拭去他額角的鮮血,然後把藥粉一點一點撒上去。
藥接觸傷口,分明是微微的刺痛,可他心中卻好像是螞蟻在爬似的,泛著麻,透著癢,染上他滿心說不出口的情意後,便愈發志得意滿地往上爬。
撒好藥粉,她用布條包好傷口,等一切做完,才大功告成地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
祁敘內心輕嘆。不用看,頂著這幾圈布是沒辦法出門的,好在他也不需要出去,待在她身邊就很好。
他正想著,餘光卻瞟見方才還兇巴巴的姑娘眼裡含了一包淚,鼻尖透著紅。
納蘭初看著擦拭他傷口的帕子,眼淚啪嗒一聲落下來。
「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受傷......」
祁敘伸出手擦擦她的眼淚,莞爾放下手。
「在我面前,你永遠都不用道歉。」
納蘭初眼尾泛紅看著他,眼底複雜莫辨。一句話在口中輾轉許久,終於開了口。
「如果我說,我不是......」
「喵?」
她話音未落,煎餅就從門縫中竄出來蹦到祁敘身上,被它搖動的尾巴遮住片刻的視線,她忽然就失了說出口的勇氣。
罷了,有些話說了,也沒有辦法改變什麼。
「怎麼了?」他抬眼。
「沒什麼。」
她能在這夢中生存這麼久,遇到他,遇到張氏,遇到宋硯哥哥,已是她的幸事。她不確定這夢是否會破碎,但即使是片刻的停留,也讓她感到彌足珍貴。
祁敘目光微閃,他在低頭那一瞬間將她的猶豫看得很明晰。雖有失望,但也並沒有太大意外。
這件事對她而言一定很重要,他慢慢等,總有讓她親口說出來的一天。
第36章
一日過去,風平浪靜。張氏得知外頭疫病平息,特地出門買了幾塊豆腐燒著吃。納蘭初身體還沒好全,又有今天早上的事,張氏為了防止她偷偷跑出去,竟把院門都上了鎖。不僅如此,還叮囑祁敘和宋硯仔細盯著她。
疫病一停,宋硯便要去縣學,所以平日裡盯著她的只有祁敘。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祁敘這幾天一直在埋在房裡,難道是為了方便她出去。
確實,她想去爬山了。也不知道山崩過後,山上成了何種模樣,那片茶園是否還在?以前捉魚的那片山澗,如今應該渾濁不堪了吧?
想起宋硯入學,納蘭初又回憶起祁敘的年歲。祁敘只比宋硯小兩歲,按理說早到了入學的年紀。納蘭初心裡琢磨了會,祁敘這麼聰明,在這裡待一輩子肯定會埋沒他的才華。只是寒門子弟,入仕尤難,若真想出人頭地,得找個老師教導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