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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如宗跟一位女施主接觸,在痛苦的情感中徘徊這件事,不僅巡山小沙彌支支吾吾,在整個萬法寺,也不是什麼完全能遮掩過去的秘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如今對方敢於承認,並將這一件事看做是佛祖對他道心的考驗,說自己經受住了紅塵,近一步皈依佛門。
弟子性情如此直率,又七竅玲瓏,天逸大師怎麼能不心生欣慰?
事已至此,少年反派也知道了,魔門的計策失敗了。
面容姣好、風姿卓絕的少年僧者,那一雙琥珀色眼眸盯著阮雪宗瞧了一會兒,似乎想在這張俊秀白淨的臉龐上看出一朵花,奈何他只在這個師弟臉上看出了一副似乎毫不作偽的虔誠。
阮雪宗巴不得此人破功。
快,暴露你的真面目。
奈何妖僧年少時,那一份腹中涵養似乎就極為到位,竟笑了起來,「恭賀師弟,今夜見師弟眉眼間一片坦誠豁然,看來那女施主果真是佛祖為師弟專門賜下的考驗,這份機緣可遇不可求。佛前感悟達者為師,來日師兄定要向師弟好好討教一番。」
這不就是你派來的嗎?
考驗自己去吧。
阮雪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原諒他匱乏的佛語,兩輩子就沒見過幾個和尚,自然也只會那麼幾句。
系統007號:【……】
杜如蘭又笑了,薄唇微微一挑,他本就生得與眾不同,這一笑面如皎月,有勾人魂魄之意。
見到這個笑容,阮雪宗再一次清晰意識到,原身似乎太天真單純了。
武俠世界也看臉的,天逸大師兩個弟子,同樣資質斐然,可只要一同站在山門前迎客,正常女施主一般都會被妖僧吸引才對,怎麼會青睞原身這種害羞木訥的小和尚?
可惜入了山,從此周圍都是男性生物,沒怎麼看過女施主的小和尚如宗,就這樣淪陷了,還小心翼翼珍藏著人家的一方繡帕,也許被逐下山後才會意識到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
這一場危機就這樣被阮雪宗化解,安然消弭於無形。
當天夜晚,萬法寺清風陣陣佛香裊裊,阮雪宗握著一串冰涼圓潤、刻有自己名字的新佛珠入睡了。
魔門那點鬼蜮伎倆,已經被他光明正大地拿出來,於佛前亮過相了。
這下子,誰也別想陷害他!
不過第二天,阮雪宗很快就發現萬法寺的日子並不好混,雞鳴時分剛過,卯時不過三刻,佛寺鐘聲就在萬籟俱寂中敲響,傳遍漫山綠野、山腳村鎮,他被迫在朦朧晨霧中爬起來,開始一日的課業。
萬法寺是南少林一脈,講究文武兼修,哪怕是掌門弟子,也要早起幹活、練武和誦經。
寺廟裡根本沒有伺候他洗漱的婢女,也沒有玩家來幫他梳頭髮,更缺乏一面能照映人的銅鏡。
阮雪宗蹲在水缸里,以水面為鏡,一頭青絲披散著,拿著檀香木梳子怎麼梳發都顯得笨拙,總有幾縷調皮的頭髮從他手裡滑落,跟他玩遊戲似的。
折騰了好幾分鐘,他都沒能成功束起一個清爽利落的髮型。
他冷著臉:【我後悔了,我還是今日就自請下山吧】然後作為一名香客再混進來,監視杜如蘭和魔門的一舉一動。
不然這破和尚的日子,才第一天他就待不下去了,他根本就吃不了這種苦。天殺的杜如蘭,把他拉入幻境時為什麼不給他多拉幾名玩家進來?
系統007號:【……】
阮雪宗心裡剛想著天殺的杜如蘭,那個天殺的杜如蘭就登場了。他推開自己的禪房,在微啟的晨曦中,步履從容優雅地走了過來,周身似披了一層淡靄輕煙。
比起衣衫不整的阮雪宗,少年杜如蘭一身純白僧衣,從袈裟到鞋襪整潔得一絲不苟,襯得眉眼溫雅翡麗,狹長鳳目微微彎起,笑容十分溫和道:「師弟,你站在水缸邊做什麼?」
「……」
阮雪宗不答,同時也沒給他一個好臉色。
倒是杜如蘭,透過昏暗的光線,精準捕捉到了他手裡那把木梳子,再看阮雪宗一頭散發。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原來師弟竟然忘記了如何束髮。」
正值春寒料峭,這句話似意有所指,阮雪宗心裡一凜,正準備隨意扎個頭髮應付了事時,他手裡的梳子就被輕輕抽去了。
阮雪宗猛地一個動作避開,一頭綢緞般青絲披散下來。
注意到少年妖僧那雙微微睜大的眼睛和似是不解的表情。
阮雪宗很快冷靜憶起,此地是萬法寺佛門聖地,他和杜如蘭是師兄弟,在外人看來那叫一個兄弟和睦,杜如蘭的真面目也還沒有暴露。
他不該反應那麼大,杜如蘭縱使想殺他,也不會在萬法寺地界下手。
於是他放鬆脊背,任由少年妖僧,拿著一把梳子,雙手靈巧地為他梳了一個少年髮型。
好似真的兄友弟恭。
杜如蘭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師弟你看這髮髻可還適合?」
阮雪宗照了一下水缸,發現很適合,沒什麼可評價的。
再看杜如蘭那一顆清爽無煩惱的光頭,就算是帶任務潛伏佛門,這犧牲不可謂不大。
阮雪宗想了想,決定採訪一下魔門臥底的心路歷程:「如蘭師兄,你昨日才剃髮,剃髮意味著正式踏入佛門修行,午夜夢回時,你是否會想念佛前掉落的一縷縷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