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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雪宗不置可否。
半個時辰後,他再去戚紅辛的房間,發現對方已經不在練刀,而是正在擦拭刀。
漆黑的刀身,紅色的刀柄,黑與紅構成了強烈的色彩,這把仿佛由鮮血浸泡而成的神兵利器,一度落入萬殺閣手裡,被稱為天下第一魔刀。
正如刀能淪落惡人手裡,哪怕現在說它或者他是好人,恐怕也沒人信了。
戚紅辛在擦拭飲寒刀,他沒有什麼細緻的步驟,用的僅僅是一塊很普通的白布。就跟戚紅辛這個人一般,明明很有錢,喝的永遠是寡淡的白水,穿的是最耐髒的黑衣,跟養尊處優的阮雪宗不一樣。
對方習慣了這般簡樸的生活。
阮雪宗觀察了好一會兒,沒有出聲。戚紅辛似乎也清楚他在觀察,默然延長了擦拭刀的時間。
空氣中流露出一股默默的溫情。
系統007號:這也太明顯了!平常擦拭刀都簡單且敷衍了事的人,今天居然把養護延長到了一炷香的時間!
阮雪宗不知道該以什麼開啟一種飽含血腥的話題,才顯得不突兀,他想了想道:「你不該這樣保養刀劍。」
飲寒刀好歹是一把神兵利器,應該仔細養護:用上好的鹿皮定期擦拭,還要塗上一層稀薄的防鏽油,如果遇到大霧、污染等天氣,輕易不要拿出來,這樣才能保持神兵利器光潔亮麗,能長長久久使用下去,甚至成為傳家之寶。
戚紅辛沒有反駁他,只是認真聆聽後道:「然後如同名劍山莊一般,擺在廳堂之內,橫臥在刀架上或者用佩帶掛於牆上,飾以名貴字畫,成為任人觀瞻的展品?」
阮雪宗啞口無言。
名劍山莊確實是這樣的,莊內確實珍藏有無數把名劍,江湖百曉生還給這些劍從高到低排了一個兵器譜。名劍山莊上下都是習劍舞劍的弟子,可那些弟子所持的都是普通鐵劍,真正的好劍確實如戚紅辛所言,被名劍山莊專門空出一個個廳堂珍藏。
兩者都有各自的道理。
戚紅辛道:「我知曉你的意思,你不必替它惋惜,它不過是一把刀,用來保護你的刀,除此之外它沒有任何意義。無需替它強賦色彩。」
說這句話時,絕世刀客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那雙幽深雙眸注視著阮雪宗,似乎鎖定了他,在燭火照映之下,五官輪廓顯得英俊清晰。
阮雪宗:「……」
他避開這雙眼,面上有一點窘意。他不知道為什麼,戚紅辛總能把情話說得這般平直,但凡會說話一點,百鍊鋼直接化為繞指柔。
好在戚紅辛估計自己也沒刻意說情話。
黑衣刀客很快又垂目道:「保養飲寒刀的最好方式是以血洗身,常浣如新……」
阮雪宗眉目一凜,發覺自己終於可以問了。
他順勢開啟話題:「最近江南城出了一樁事,有德高望重的神醫接二連三地死去,死法是一刀斃命,江湖都傳言是你乾的。」
生怕戚紅辛不記得了,阮雪宗報了這幾個大夫的名號,什麼賽華佗薛真、醫仙胡蝶、閻王恨慕容蘇,皆是江湖赫赫有名之人。
戚紅辛似乎在回憶,目光很深,薄唇一抿呈疏離狀,半晌他漠然道:「不是我。」所謂神醫大夫既然在醫術上點滿了超群天賦,那說明武藝平平,是一群手無寸鐵、柔弱不堪的普通人,而他戚紅辛從不殺普通人。
阮雪宗是相信的,絕世刀客性情孤傲,看待事物非常淡漠,但做過就是做過,殺了便是殺了,他從來不屑於偽裝,不屑於撒謊,自然更不屑……去解釋。
果然是一場栽贓嫁禍。
阮雪宗想也不想,就猜到一定是霍崇樓做的。既然義子不受自己掌控,不如借憤怒的武林人士之手剷除他。
都說積毀銷骨,眾口鑠金,一個神醫一生救治過多少病人,收過其恩惠的又有多少?如果這些人都站了出來,也不容小覷。
阮雪宗道:「既然不是你殺的,外界傳聞卻是你,於你名聲有礙,你不如去澄清一下?」
阮雪宗上輩子有一個「洗心山莊小魔頭」的稱號,因此背了無數的黑鍋。
在江湖原著里,戚紅辛的定位也是反派,他一年只出萬殺閣三次,結果眾人懾其飲寒刀的威名,江湖上所有找不到兇手、又是一刀斃命的命案,大家都精準將案件歸在對方頭上。
反正飲寒刀不會解釋,真正的兇手便能逍遙躲藏。
「我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戚紅辛口氣淡淡,忽地意識到什麼,他凝目朝阮雪宗看去,「……你在意我的名聲?」
這一問話實在直接。
戚紅辛那張英俊的臉龐,忽然接近了,更動人的是那一雙如寒潭般驚心動魄的眼眸,其中的溫度能將人溺斃。
「我……」面對這灼灼視線,阮雪宗心頭一跳,下意識想否認。
系統007號:【友情提示一下,你如果點頭的話,飲寒刀會立刻去澄清的】
阮雪宗只好點頭。
不出一日,翌日阮雪宗起床,發現江南城關於飲寒刀的流言已經被澄清了。
戚紅辛這個人雷厲風行。也因為他性情如此,說話從來不容置疑,不屑矯作偽飾,一旦澄清後,大家一邊吃驚一向孤僻冷傲的飲寒刀居然否認了,一邊甚囂塵上的流言,直接不攻自破。
魔門的算盤落空了。
可隨著一群神醫慘死,蠱毒研究依然毫無進展。不僅如此,江南城中蠱人數,一夜之間多了數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