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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起刀落,割開了少年的小腿,刀鋒尖利,傷口血花瞬間迸發,黑色的血流了滿地,所有人都嚇壞了。
「是你,你為什麼拿刀割我……」可能是因為疼痛,陷入昏迷狀態的少年微微掀開了眼皮,依然是那雙沒有聚焦的金色眼睛,正渙散地看著阮雪宗,倒映不出影子,他用有些不解的聲音道。
阮雪宗微微訝異,心道這個聖子明明眼盲,心倒是不盲,意識分明已經模糊了,還能從感覺分辨出了是阮雪宗。
「我在救你。」阮雪宗道,趁著少年沒反應過來,又是一刀鮮血淋漓割下,少年吃痛地抽了一聲。
希望那日月同輝中的日,指的是你吧。
阮雪宗冷靜地心想。
第六十七章
阮雪宗不是絕世神醫,也不是大羅神仙,他救人的方法十分樸素,先粗暴地放血,看見這一地的蛇毒黑血了沒,這就是放血療法。
隨後他快速地點了對方的穴位兩下,護住了對方的心脈,減緩了全身血液流速,蛇毒短時間內無法入侵心臟,頂多麻痹一下四肢神智。
「好冷,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你能不能在臨死之前抱抱我?」聖子的手緊緊攥著阮雪宗纖細的手腕骨,一雙赤金色眼睛分明看不見,也倒映不出阮雪宗的影子,卻仍然固執地抓著對方,小腿以下鮮血流了滿地,弄髒了一身長袍。
阮雪宗一時分辨不出,對方究竟是把他當作一根救命稻草,還是一個少年預感死亡將至,想要人擁抱著度過這最後一程。
提出擁抱請求時,他看著阮雪宗,眼神是渙散的,似乎是透過阮雪宗在看誰。
真正的瀕死之際,阮雪宗切切實實感受過,他被最信任的水銀推入溫度極高的鑄劍池裡,熔漿吞噬了他的身軀——轉瞬間他就失去了意識,痛苦並沒有延續太久。至於蛇毒咬人,從神經紊亂到失去呼吸,也許是一場鈍刀子割肉的過程吧。
阮雪宗忽然覺得,剛剛自己拿刀,割對方傷口的動作也許應該輕點。
「你不會死,御醫馬上來了。」
阮雪宗沒有抱他,他只是伸出一隻手,對方頓時像溺水時,遇到了一個浮木,迅速僵硬地抓住,細白的牙齒打著顫。
那手指顫抖,觸感十分冰涼,仿佛已是一個死人,阮雪宗遞了一些內力過去,少年難看青紫的臉色稍微緩和下去,隱隱約約有一絲紅潤浮現。
宮廷御醫好不容易趕過來,聽侍衛說,聖子恐怕死了,他心情頓時七上八下的,額頭冷汗不住地流,背著藥箱的手在顫抖,全是恐懼。
他這小老兒運氣不好偏偏是今日值守,如果聖子死了,在場所有侍衛宮人和他恐怕通通要下去陪葬。
不知道現在他趕緊收拾藥箱,逃亡去流逐之地還來得及麼?御醫叫苦不迭,心裡已經做了最糟糕的準備。
沒曾想趕到現場時,發現安然睡著的聖子,他下意識「咦」了一聲。
「這怎麼可能呢……」
他蹲身去測了一下鼻息,把了一下脈,又掀開聖子的眼睛,捏著對方的臉頰查看了一下舌苔,一下子就明白了,聖子的氣息脈搏雖然微弱,但毒素已經被止住了,甚至說排出去的。
御醫看了一眼滿地的蛇屍。
他懵逼地問了一句:「這可是西域最毒的沙蛇,蛇毒一旦發作,須臾就能致人死於非命,聖子怎麼平安無事的?」他發現,聖子體內還有一些毒素殘留,卻已經不致命,倒是失血過多這個症狀更為矚目。
阮雪宗低著頭,藏回人群中,沒人能給御醫解答。
半天后,烏曜渾渾噩噩轉醒,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熟悉的宮廷大床,周圍都是對他噓寒問暖的宮廷醫師,他迷茫地感知了一圈周圍環境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那個奴隸呢?」
阮雪宗:「聖子,我在這裡。」
聖子看不見卻聽得見,尋聲辯位一下子在人群里鎖定了他,臉色依然清秀蒼白,少了一分陰戾,多了一分親近,「是你救了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阮雪宗卡殼了,他孑然一身混西域,忘記給自己取一個本地名了。
「你沒有名字?」少年詫異道,白色眼睫下的眼瞳輕眨了兩下,「那我給你取一個如何?阿古靈,這是我賜予你的名字。」
「多謝聖子賜名。」阮雪宗道。
按照本地的習俗,如果上位者賜名,名字一般都是祝福,比如平安喜樂、身體健康、一生富貴天天發財的意思。
他找一個人問:「請問這是什麼意思呢?」
趁聖子沒注意,侍女慕緹亞小聲道:「阿古靈是西域寶珠的意思,形容一個人不僅好看,還有一顆金子般美麗的心靈。」
「確實是一個好名字。」阮雪宗品味了一下,而後道:「聖子眼睛有疾,看不到我的長相吧。」
侍女慕緹亞笑了:「聖子是眼盲沒錯,可一個眼盲之人的世界是很簡單的,他如果覺得你面目可憎,那你就算長相絕世也惹他厭惡,同理,聖子如果覺得你長得好看,那你縱使真實面容醜陋不堪,他也喜歡你。」
「多謝解答。」
世間確實有這樣的人,如果上輩子的阮雪宗能夠結識,也許他不會一張青銅面具從十三歲戴到直至死亡的那一刻。
御醫給聖子餵藥,聖子卻看著阮雪宗,一雙金色眼睛撲閃著,似乎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