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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雪宗一聽,下意識停下腳步,從頭瀏覽到尾。
第一張壁畫,講的是杜青娥在車桑集市,與微服私訪的國主相遇,彼此都一見鍾情的故事。
第二張壁畫,講的是國主對杜青娥深深的迷戀,為了她遣散後宮佳麗,與她生兒育女的故事,浮雕上一群美人離開了王宮,而杜青娥懷裡抱著一個嬰兒。
第三張壁畫,講的是國主對杜青娥已是相濡以沫的感情,願意把王權、軍權與對方共享,浮雕上那把尊貴的椅子,由兩個人一起共坐,誰都看得出,國主一定十分尊重王后,跟她十分恩愛。
乍看之下,確實是一個很美好的愛情故事。
可五彩斑斕的黑還不知道,王后是杜青娥,只有阮雪宗知道。正是因為他知道,才發覺這看似美好的愛情故事,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輕輕蹙了蹙眉,隨即去找烏曜。
據說車桑國的聖子,一直以來都是從王族裡選,不僅是王室繼承人,還兼任精神領袖,一直守護著某個秘密。
不管魔門為什麼想要烏曜的性命,阮雪宗既然準備跟魔門作對到底,他就要保護那個少年。
五彩斑斕的黑就這樣跟著阮雪宗去了聖子的寢宮,甫一進門,他就被這富麗堂皇的宮室倒抽了一口涼氣。
高大華美的圓柱撐起一個巨大的藍色玻璃穹頂,牆上鋪著珠貝、彩石和黃金拼成的華美圖案,一張雪白的孔雀絨大床擺在中間,一切都奢侈華美。可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坐在水池邊的白髮少年。
那少年眉目清秀,正坐在水池邊玩弄著什麼東西。
仔細一看,水面上漂浮著幾朵含苞待放的紫色睡蓮,五彩黑猜測,這應該就是聖子了,畢竟在水源匱乏的西域境內,能把水資源如此揮霍的,除了車桑王后,就只有聖子。傳言聖子的性格冷戾又喜怒無常,十分不好相處。
現在一看,果然是一個病弱少年,白髮金瞳,臉龐毫無血色,性格卻好像跟傳聞有點出入。因為一聽到有動靜,少年白色髮絲下的耳尖地動了動,一下子就放棄了玩水,「阿古靈,你來啦——」
阮雪宗:「嗯,是我。」
「你來得正好,這朵睡蓮送給你,你喜歡嗎?」對方粗暴地扯斷了蓮花的根莖,遞了過來。
阮雪宗拒絕了:「不喜歡。」
五彩斑斕的黑當下對阮雪宗佩服得五體投地,宗宗不愧是宗宗,同樣是臥底,他潛伏了好幾日都沒能接觸到車桑王室NPC。宗宗潛伏兩天,就能隨意進出王室NPC的寢宮,甚至還得到NPC送的禮物了!這一朵嬌艷的紫色蓮花價值萬金,在遊戲界面里顯示是超稀有的花卉品種,閃耀著金色流光。
「這個一直不說話的是誰?」聖子忽然轉頭,一雙黃金般的眼瞳盯著五彩黑的方向,帶著一絲少年人不滿的語氣道。
阮雪宗沒有給他解釋,而是迅速轉移話題道,「聖子,王后現在去上朝了,你想趁現在去探望一下重病在床的國主嗎?」
聖子一驚:「可以嗎?」
「必須潛伏著去,你也許會發現什麼。」阮雪宗道,反正他不會在車桑待下去了,走之前一定要做一件驚心動魄的大事。
國主的寢宮也是金碧輝煌,雕樑畫棟、華廊玉柱無不精美,絲毫不遜色聖子的寢殿。隔著一道厚重的珠簾,三人只能看到一個斜靠在玉枕的男人影子。
「父王,我來看你了。」
隨著珠簾輕輕被撥動的清脆聲音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樣子躍入視野,五彩黑「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烏曜嘴唇一動,茫然地問道:「你瞎叫什麼?」
少年一雙空洞的金色眼睛裡,只有純然的疑惑和冷冷的不滿,沒有任何害怕,因為他什麼也看不到。
五彩黑欲哭無淚:「啊啊啊啊啊聖子,我叫是因為有鬼啊!」
第七十章
阮雪宗也沒想到,情況比他想像中更糟糕。
隔著一道珠簾,跟王后耳鬢廝磨,看上去極為恩愛的國主,私底下竟是這副模樣——身上穿著一件就寢時的白色裡衣,脖子以上極為滲人,蠟白的肌膚浮著一大片星星點點的暗褐色斑痕,完全不像活人。那斜斜靠在玉枕上的腦袋和脖子看上去極為扭曲,好似分離,僅有一層薄薄的皮肉連在一起。
錦被下是一具極為瘦削、僵直枯萎的身子,像極了中原地區裹著金縷玉衣下墓的王公貴族,令人起了雞皮疙瘩,誰還敢相信,這還是人。
可偏偏這具身體還有意識,對方還能動彈,看上去還有意識。
當烏曜掀起珠簾時,疑惑地接近時,國主那雙呆滯渙散的瞳孔轉了過來,導致場面看上去更加嚇人。
五彩黑一聲尖叫,讓少年清秀的面容有一瞬的生氣,他冷冷道:「你這無禮的下人,竟然在國主寢殿裡鬼吼鬼叫,如果吵到我父王歇息,我待會兒一定要懲罰你!」
因為他看不見,所以才沒有任何反應的走近。
阮雪宗本來想阻止,卻發現國主那死屍一般黢黑空洞的眼睛,隨著烏曜走來,忽然有了一分神韻。
像是一片虛無、被浸染著墨色的空洞中,墨色忽然消退了幾分,暴露出原本的瞳色。
阮雪宗驚訝地發現,原來國主的眼睛也是金色。
父子倆都有一雙如亮時如朝陽東升、暗時如暮色焚霞的金色眼睛,異域一般的顏色,與大漠風情極為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