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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太監也順著陛下的目光望去,這麼一看也瞪大了眼睛,有點挪不開眼了,心臟也跟著砰砰直跳。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汪總管自己身懷武功,才能一眼看穿旁人的底細,在他看來,這個路過的小和尚年紀很輕,這腳下功夫居然比他還強,三兩下騰空而起,視一條長長青石板路於無形。
萬法寺什麼時候出了這樣一個年輕卓絕的宗師弟子,這不可能!這世間怎麼可能會有年未弱冠的宗師,他不相信!
景帝也渾然忘記了帝王矜持,他甩開墨筆沖了上去,可是台階之上已無人影,他一雙劍眉緊皺,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難道朕出現幻覺了?」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幻覺,那一瞬間心臟跳動,根深於血緣中的熟悉跟悸動,又應該如何解釋?
汪大總管沒有回答,他本人也陷入翻江倒海的震驚之中。
這世間怎麼可能有如此年輕的宗師呢,他可是四十歲才晉級的半步宗師,所以他也覺得自己青天白日出現幻覺了。
萬法寺山道上,一主一仆失魂落魄。
第一百零三章
」一行人抵達山門時,縱使景帝不想暴露身份,萬法寺住持還是一眼認出了天子掩藏在布衣下的儀容,連忙從香客中抽身,走過來道:「阿彌陀佛,不知陛下親臨,有失遠迎。」
景帝隨意一抬手,阻止了對方的動作,笑道:「白龍魚服,不值一提。」
如果以帝王的禮儀大駕萬法寺,那必定要長達一段時日封山鎖院、禁止民間香客上山,這就不符合他微服私訪的初衷了。
「陛下不願勞師動眾,實乃平易近人。」汪總管又開始拍馬屁了,巧的是,住持也是這般想的,他真心實意道:「阿彌陀佛,陛下如此體恤,實乃萬民之福。」
寺院之內佛香陣陣,人潮湧動,誰也不知道,身邊這位溫雅微笑的華服男子,竟是遠在京城的天子。
主持招來一位小沙彌,將天子引至東信居。東信居是萬法寺里奉茶待客的一個場所,素來只招待貴客。
眾僧不知景帝的身份,見主持如此鄭重其事,心下猜測是貴客到訪,連忙讓後廚獻上一品素齋。萬法寺的素齋天下一絕,共有十八道菜,置於白瓷碟中,十分好看。
小沙彌行了一個佛門禮後,口氣脆生生道:「阿彌陀佛,請貴客品嘗。」
汪總管使了一個眼色,旁邊一名侍衛不動聲色地上前,輕輕夾起筷子嘗了一口,確認入口無誤,悄無聲息地退到一邊。
景帝嘗了幾口後,眉宇豁然舒展,他笑了,顯得文雅又瀟灑:「這時節,竟有如此鮮嫩甘甜的香菌,實為罕見。」
主持道:「施主過獎了,這都是寺內僧人們平日裡種的。」
等景帝落筷後,天逸大師才帶著弟子走進東信居。
因帝王偽裝成一名普通香客登臨萬法寺,這實在來得突然,他身後僅有一名弟子。
少年僧者眉目俊美,坐在裊裊青煙中,對方神態安然,嘴角綻放著一絲得體的微笑,舉手投足間流露端莊之美。
杜如蘭是萬法寺年輕弟子中的佼佼者,全因他不僅精通佛法,還會素手烹茶,琴棋書畫更是不在話下,幾乎見過他的每一個人,都會對他心生好感,留下極好的印象。
景帝也忍不住連連稱讚:「不愧是天逸大師的弟子,真是氣度不凡。」汪總管也微微點頭,看來萬法寺果真人才濟濟,他已經努力想挑刺了,卻找不到地方下手。
景帝夸完後,目光落在少年僧者脖頸間那串黑色佛珠,還有那一襲同樣整潔乾淨的白色僧袍,神色微微恍惚,想起了山道上那個少年。
「寺內可有一位長頭髮、未曾剃度的年輕弟子?與天逸大師的弟子差不多年歲。」他這樣想,便也這樣細細描述出來,隨著描述詞一個接著一個蹦出來,景帝這才意識到,他把那個少年風姿樣貌記得多清楚。
只是他話音剛落,旁邊那小沙彌就噗嗤一聲,捂嘴笑了出來。
景帝驚奇地看了小沙彌一眼,猜測小沙彌應該是一聽就知道是誰。
小沙彌從小在山間長大,接待過不少香客,不知景帝真實身份,自然沒什麼畏懼,旁邊師兄瞪了他好幾眼,他也不以為意,小手捂著嘴巴,笑嘻嘻道:「肯定是如宗師兄!他是不是下山闖禍啦?」
景帝面帶笑意:「果真是萬法寺弟子,他法號如宗是嗎?」他咀嚼著這個名字,總感到有一種清風明月之感撲面而來,感受很不一般。
「阿彌陀佛,施主說的恐怕是老衲的小弟子,他昨日下山便一夜未歸,清晨自以為沒人發現,趕著早課回來,可是他做了什麼事衝撞施主,老衲代他給各位施主賠個不是。」天逸大師正色道。
他不知道山腳下發生了什麼,生怕弟子觸怒了貴客,只能先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主持也趕忙維護道:「這孩子是頑劣了點,但請施主相信,他沒有惡意。」
杜如蘭心思何其通透,他本來猜不透這位香客的身份,如今見到眾僧的反應,心下已猜到了七七八八,長睫微垂,眸中思緒千迴百轉。
景帝搖頭道:「那位小僧沒有衝撞我,只是山腳下偶然一見,心生幾分好奇。」
他在民間江湖中走訪的經歷不止一次,也是第一次對人產生這樣的感覺,明明素昧平生,明明是一個大半少年,卻讓他感到熟悉又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