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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四周環境雅致,廊外楓木枝葉舒展,落下婆娑樹影。
站在烏木檐廊下,姜舒還沒決定要不要進去打擾他們,隔著牆便聽見有斷續議事聲傳來。
耳朵捕捉到「端門失守」一詞,姜舒腳步微頓,突然知道了荀凌來此的原因。
暄和二年三月,匈奴大舉攻破端門郡,郇州刺史撤兵密陽固守,雍州刺史派手下華辛帶兵支援,將匈奴大軍攔截在白蘭陘外。
算算時間,這段劇情也差不多是時候發生了,荀凌這麼急匆匆地過來,商議的多半就是端門淪陷一事。
若從地圖上看,端門、興郡與燕嶠呈倒三角形狀,燕嶠郡便是位於下端的那個角,匈奴要攻燕嶠,必然要從端門或興郡過,現在端門被破,從某種意義上說,燕嶠已經和匈奴軍隊相接了。
「必須守住白蘭陘,不可讓胡狗再推進半步了!」姜恪面色肅然,眉頭緊鎖。
「我已去信告知秦刺史,明日便帶兵五千前往白蘭陘,與華將軍會和,」荀凌立於堂中沉聲說道,「荀某離開後,巽陽安危便托於府君了。」
「都尉盡可放心,老夫在城中一日,必當竭盡全力穩住後方局勢。」
「有勞府君,軍中還有事務處理,在下先行告辭。」說罷,荀凌乾脆利落地拱手道別,轉身闊步朝門口而去。
踏出門檻時,荀凌似有所覺地轉身掃向左側。
姜舒正對上他凌厲的目光,當即感到身體一僵,動彈不得。
不愧是未來的驤將軍,明明現在也才二十出頭,已是鋒芒畢露了。
「你是,姜三郎?」
被他這麼一稱呼,姜舒才想起來行禮:「殊拜見荀都尉。」
「不必多禮。」荀凌上下打量他兩眼,眼中流露些許驚訝之色,「今日未施粉,倒是有些認不出來了。」
聽他這話,應該是和原主認識的。
姜舒不禁思索起有關荀凌的記憶,只是還未等他想起什麼,對方就已經轉身疾步離去了。
忽然間,姜舒胸中生出一股莫名慌張的情緒,正當他疑惑自己這股情緒從何而來的時候,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阿弟。」
溫和清潤的嗓音瞬間將姜舒拉回了神,他回過頭,見姜顯站在門旁,立即收斂神思喚道:「兄長。」
姜顯看了眼荀凌離開的背影,也沒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語氣和順道:「事情已商議完畢,進去吧。」
「好。」
堂內,姜恪坐於席間,神情比起以往更為莊重嚴肅,顯然是在為戰事擔憂。
見到姜殊到來,他也沒露出什麼好神色,問:「阿子來此何事?」
姜殊行禮道:「兒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阿父。」
「你說。」
「如今巽陽人口空虛,又是春耕用人之際,阿父為何不招募流民開墾那些無主荒田呢?」
似是沒想到他會提這個,姜恪皺了皺眉,道:「那我問你,倘若是你為了躲避戰亂而背井離鄉,會願意停留在兵家必爭之地的巽陽嗎?」
「兒以為只要給他們飯吃,必然會有人願意留下。」
「好,那且不說他們願不願意留在此地,接連兩年大旱,糧價高漲,府庫存糧不足,要從何處得來糧食救濟難民?」
「可以低價從世家手中換糧。」
「世家又為何要低價換與我們糧食?」
「之前或許不行,但現在局勢不是更變了嗎?」
這話一出,姜恪與姜顯皆神情微怔,很快二人就想到了他口中的局勢更變是何意。
端門淪陷,燕嶠已危在旦夕。
刀鋒之下,管你是士族還是庶族,都一樣逃不過一死。
為今之計唯有團結一致才有可能渡過難關,如此淺顯的道理,士族子弟不可能不懂。
然而姜恪思索片刻後,卻搖了搖頭:「如此淺顯的道理,怕是也有人裝作看不清楚。」
姜恪治理燕嶠多年,時不時便要同那些世家打交道,他心底清楚,往往最愛以清流雅士自居之人最是吝嗇刻薄。
「兒有一計。」
「你且說。」
姜舒緩聲道:「無需說服所有世家,只需挑其中門第最高的幾戶,曉之以理,並許以好處,令他們放低糧價,其他門第稍低的自然會跟隨效仿。」
「各家大宗子弟早已隨聖駕移都,留在城中的不過是些看護家產的旁支疏宗,又何來門第最高?」
「父親仔細想想,其實還是有的。」
姜顯思索片刻,倏而輕輕抽了口氣:「阿弟所指的,莫非是謝氏七郎?」
謝氏?
姜舒眨了眨眼,一時沒想起來他說的是誰,搖搖頭道:「我說的是昭南縣令崔景聲。」
聞言,姜顯明顯眼眸一亮。
若說南地世家以逐江謝氏為首,則北地高門中必然是襄郡崔氏最為顯赫。
姜舒所說的崔景聲,正是出自襄郡崔氏最大宗的一支,其父乃位列九卿之席的大司農崔縱,其祖父崔瀾更是德高望重的當世大儒,當朝太宰。
正因出身如此清貴,他才能在弱冠之年便出任燕嶠郡內縣令。
要知道在原本巽陽還是魏國都城的時候,這可是個相當不錯的差事。
當然姜舒選中他還有一個原因,崔景聲在他的書里不大不小也是個配角,他給此人的設定用八個字概括,便是才思清明,德行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