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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不等他說完,謝閒先嘆了口氣,「阿子不夠專神啊。」
說著,拿起片西瓜咔哧咔哧地吃了起來。
謝愔一時無言,固然沒有特別用心,但方才那盤棋,他也是快贏了的。
不過父親非要這麼說,他也沒什麼可爭的,左右不過一盤棋,讓一讓也無妨。
謝閒若無其事道:「聽聞今日,有南地信件送至府上,是魏王派人送來的?」
謝愔點頭:「嗯。」
「說了什麼?」
「公事而已。」
謝閒敞開笑意,料到兒子不會對自己說實話,也沒有多問。
謝愔揀起棋子收入棋盒,漫不經心道:「對楚之戰,阿父如何看?」
「你難不成還憂心成敗?」
謝愔語氣淡淡:「在所難免。」
「大可不必,你的那位心上人乃是至尊至貴之相,福壽綿長。」謝閒將西瓜皮放置一旁,拿起手巾擦了擦手,「至於楚王……」
謝愔抬頭看向他。
謝閒斂起目光,輕輕搖頭:「斯人得位不正,不得善終。」
第二百三十四章
楚國大軍來得比姜舒想像中更快。
到底占據著地盤優勢,楚軍可以一邊沿途搶收糧食做軍糧,一邊等待後方軍需抵達,故大軍至嵩城也沒有停留,一路行軍北上,短短几日便推進到了伏龍縣近郊,在赤嶺山腳安營紮寨。
消息傳來,姜舒知曉明日必須出軍迎戰了,否則再叫楚軍推進半日,伏龍縣就會遭到圍困。
是夜,魏軍營再度召開軍事討論會議。
這回人員到得很齊,除了被派遣在外的衛熹、魯堅兩軍,所有大小將領與謀士齊聚一堂。
眾人皆知,接下來這一戰至關重要,勝則長驅直入,收復天下指日可待,敗則南地難保,多年努力恐付諸東流。
會議上,眾人圍繞沙盤或站或坐,羅列了多條計策,斟酌了多種可能,儘可能將每一種敵軍有可能會實施的戰術分析透徹。
選擇這種方法是無可奈何,自伏龍城失利後,邢桑顯然意識到自己的軍隊中藏有細作,於是他一手掌控了全軍,將一切軍事部署都隱於暗處,縱使臥龍閣間諜再多,也難以打探出什麼重要情報。
不過儘管如此,軍隊顯露於表面的信息卻是掩蓋不住的。
比如楚軍號稱有二十萬大軍,實則水分頗多,除去後勤民兵和輜重運糧隊伍,真正擁有戰力的士兵不會超過十萬。
因此,單從兵力而言,兩軍算是旗鼓相當。
至於軍隊實力,魏軍雖占據武器優勢,然三種火炮都已上過戰場,要想給敵軍造成一開始那種轟動震撼的效果是不可能了,敵方對此定然已有所防備。
除此之外,冷兵器方面,魏軍具有超前技術支持,刀槍銳利精悍,但楚國經過這兩年來的不斷鑽研鍛造,兵甲同樣鋒銳堅固,不弱於魏軍,況且邢桑所率多為體魄強健、英勇善戰的胡兵,騎射武藝上亦具有一定優勢……
總而言之,就是決不能輕視。
這場會議一直持續到亥時末方才結束。
散場前,姜舒囑咐眾人務必好好休息,養精蓄銳,而事實上,他在回到房間後,卻是一整夜輾轉難眠。
他控制不住地轉動思緒,過往的一樁樁戰事、每一次的送軍出征迎軍凱旋、和邢桑的相遇相處等等,種種畫面巨細無遺地在腦中流過……
分明回憶了很多,思索得腦袋都開始發疼了,但在睜開眼,望見那被月輝照耀著的床帳時,卻又感覺好似什麼都未想起過。
不知不覺,挨到了天亮。
當黎明蒼白的光線射入窗欞時,姜舒終於認命了,不再強迫自己入眠,而是起身穿上衣服,坐到桌前看起了地圖。
不久後,外面傳來僮僕的腳步聲和掃帚掃過廊道的「刷刷」聲。
又過了一陣,天光漸亮,到了他往常起床的時間,子明前來敲響房門。
姜舒道了聲「進」,子明捧著盥洗用具推開房門,抬眼看到坐在堂前衣著整齊的青年,顯然吃驚了一瞬。
不過他很快收斂了神色,什麼也沒有多問,安靜地入門服侍主人梳洗,換上為今日誓師而專門準備的禮服。
這一日的清晨似乎與往常沒什麼區別,姜舒不緊不慢地洗漱吃飯,查閱下屬送來的文書,直到侍衛匯報,軍隊集結城外,他當即放下文書,前往城門。
登上城牆時,朝陽已經升起。
金色朝暉下,只見城外軍隊布列嚴整,軍容威儀,浩浩蕩蕩,猶如黑紅交錯的浪潮。
手持弓弩長劍的輕騎、全副武裝的重騎、威風凜凜的步兵、充滿金屬與火藥味道的神機營、氣勢詭譎的飛鷹隊、身披白衣戰袍的醫者營,還有前方領兵的將領,所有人英姿勃發、氣宇軒昂,其勢洶洶,令人心中震盪。
而事實上,城下列陣的並非全部士兵,一部分軍隊已提前開拔,否則十萬大軍,隊伍太過龐大,恐怕難以在午時前行至戰場。
沒有多耽擱時間,一覽眾軍後,姜舒從侍衛手裡接過喇叭,宣讀誓文。
軍誓之詞,他早已熟記在心中,不必刻意回想,便能流暢說出。
「整爾眾,無謹其端,聽予命令!」
高高的城牆上,青年頭戴玄冕、身著玄赤華服,迎光而立。
人們看不見其清雅的面容、滾動的喉結,只見冠前垂落的玉珠閃爍,風中拂動的衣袖散發出寂然而厚重的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