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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舒恍然大悟地點頭。
謝愔的六兄謝鋒,是逐江謝氏中的一個另類,不喜文反倒尚武,聽聞如今在京中任步兵校尉,也算是個清閒顯要的官職。
「那你如今可以實現兒時夢想了,心裡可高興?」
謝愔既沒否認也沒承認,只語氣平淡道:「既已經過了極力想要得到的時期,再得到也只覺得尋常了。」
興許是他今日穿了身修身的騎射裝的緣故,袖口與褲腿緊束,比起平日穿著寬袍大袖時更多了幾分凌厲銳氣,於是說這話時也愈發顯出一股凜乎難犯的氣勢,讓人難以接話。
姜舒不知該如何回復,便小聲嘀咕了句:「你這人可真夠難伺候的。」
說罷,擔心被謝愔聽見反駁回來,便用腿輕輕一夾馬肚子,獨自往前跑了出去。
後方,謝愔聽見他的話微微愣了一會兒,隨後也未流露什麼神色,很快就策馬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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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跑了一圈,出汗之後,兩人便去了軍馬場的小院休息。
馬場的管事送來茶水與點心,供他們補充體力,邊吃邊聊。
院子的小屋前後都有門窗,四面通風,午後微微的暖風吹拂著堂屋,送來青草的氣息。
姜舒吃著茶點,想到今日大軍將進攻咸撫城,就打開論壇瞧了眼,爾後便見今早步驚雲發布的攻克豫縣的帖子下,張子房於幾分鐘前剛發了一條評論——「咸撫城也已攻下。」
剛打開論壇便瞧見個好消息,姜舒的心情頓時更為舒暢了,可惜暫時沒法跟身邊人分享這份喜悅。
隨即瞥到下方有個帖子,估計是在衡川的玩家所發,說的是西南王帶軍威脅城外,最近都城內部的氛圍很是緊張,搞得他生意都做不了。
姜舒粗略地翻完這條帖子,繼而關閉了論壇,挑起其他話題道:「西南王已進駐細俶,與衡川僅一道護城河之隔,謝兄昔日所預言之事,怕是要成真了。」
謝愔略一停頓,倏爾抬眼看向他問:「凌州乞活軍如何?」
姜舒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此事,喝了口茶咽下糕點,老實回道:「攻下洛渝郡後便暫時安歇下來,秣馬厲兵,以應對朝廷平叛之軍。」
「不妨讓他們繼續往外擴展,」謝愔提議道,語氣沉靜,「若能在西南王執政之時拿下凌州多數地盤,興許凌州府的執印者便會換一換人。」
姜舒眨了下眼,起初還不懂他的意思,思索一陣方緩緩領悟過來。
凌州刺史蘇眠乃孔氏黨羽,倘若西南王真能入京討伐孔氏一族,蘇眠定然落不得好下場,而一旦蘇眠倒台,凌州最大的兩股勢力將是平江王和起義軍。
西南王自身便是以皇親身份上位,必然會對當初一同出軍討伐孔氏的平江王產生防備,不會令其擁有過大權利,那麼屆時占據凌州多數部分地盤的起義軍就成了最有可能掌控凌州的一股勢力。
按理說起義軍乃叛軍,必須鎮壓,西南王哪怕做做樣子也會出軍平叛,但他的軍隊都駐紮于衡川,要平數萬起義軍光靠散亂的凌州軍怕是有些困難……
若是鎮壓不住會如何?
姜舒率先想到的詞便是拉攏。
倘若西南王真能代替孔澄之位,在其剛執政時,為了儘快平息凌州亂局,以彰顯自身實力,他很可能會封此時的起義軍頭領段英雄為官,拉攏其為自身效力。
如此一來,本是叛軍的乞活軍就成了朝廷的正規軍隊。
想通這一切,姜舒再看向眼前慢條斯理飲著茶水的謝愔時,便猶如在看真正的幕後執棋者,甚至他手中那盞黑黝黝的茶杯也恍惚變為了黑白棋子。
固然以上這些發展都只是他的推測,段英雄成為凌州掌權者是建立在數個必要條件之上的,比如說西南王必須入駐京城,代替孔澄之位,比如說段英雄必須要拿下凌州三郡以上地盤,比如說氐人軍隊不會突然改變方向進攻凌州,又比如說乞活軍的實力一定要足夠強,強得令西南王對其無計可施……
以上任何一個條件不滿足,都達不到最後一步。
可因為姜舒是作者,他知道西南王必然是會入朝執政的,所以謝愔所提供的棋局,確實是接下來南地局勢最有可能的演變趨勢。
既然如此,何不一試?
姜舒忖度著,很快有了決定,詢問對面道:「那謝兄覺得,是往北進攻合適,還是往東更容易?」
往南是絕對不可行的,洛渝南邊便是平江國,攻打平江國引來正在對打的平江王和蘇刺史一致對外,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東側地廣,北側多山嶺陡峰,然西南國就在東側,往東恐引來西南王防備……」謝愔垂眼看著案桌,眼神並無定點,似乎在一邊分析一邊思考,沉默片刻後給出結論:「始於聞川,止於坡淖。」
在謝愔說這些時,姜舒也打開了遊戲地圖,通過他最後短短的兩句話,便將起義軍的接下來進攻路線在地圖上連了起來。
他仔細地查看這條北上進攻之路,挑不出任何錯誤,綜合考慮,這確實為起義軍最佳的進攻線路。
心中暗暗記下這些,姜舒關閉地圖,悄悄抒了口氣,正要向謝愔道謝,抬眼卻見一隻蝴蝶正停在對方的右肩上。
蝴蝶翅膀微微曳動,潔白的翅翼上繪著黑色的猶如冰裂般的花紋,尤為優美。
「謝兄。」他輕喚一聲,待引來對方的注意,便倏然淺笑道:「瞧你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