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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舒一口氣,起身隨意披了件外衣,正欲出門叫個僕役給自己送桶洗澡水來,走到外間,卻見羯族青年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案桌旁,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
姜舒看向案桌上的黑色匕首,這是他昨日從商城兌換出來送給對方防身的,名曰「龍鱗匕首」,價值三百積分。
他緩步過去,在几案旁的坐墊上落座,先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兩口,隨即拿起扇子扇風道:「聽聞敵軍首領是被你用這把匕首所殺,做得不錯。」
邢桑看了眼匕首,將它拿起別到了腰間。
姜舒又道:「既然你在這,那我就懶得出去了,勞煩幫我叫桶熱水來,我要沐浴。」
聞言,邢桑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過了片晌又回來了,重新坐到了案桌旁。
姜舒疑問:「找人說過了?」
「嗯。」
姜舒有點懷疑。
主要是這小子天生反骨,每次指使他做點什麼,對方總要在臉上露出些不耐神色,試圖將自己的不滿表現出來,這回這般行動乾脆地就去做了,反倒令他不適應。
直到一刻鐘後,果真有幾個奴僕送來沐浴的木桶與熱水,姜舒這才打消疑慮。
在房中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換上一身乾淨寬鬆的青衫薄衣後,姜舒披散著擦完水珠的濕發坐到了案桌旁。
此時距離晚飯還有一陣,反正晾乾頭髮還要許久,想起今日的家書還沒寫,姜舒便移開茶水,鋪開紙張,對邢桑道:「幫我磨墨。」
這件事邢桑做來倒是一向乖從,隨即便取來清水,幫他磨起了墨。
羯族青年一邊夾著墨條前後輕轉,一邊時不時地抬頭看青衣郎君幾眼,仿佛有什麼話想說。
姜舒注意到他的目光,問:「在看什麼?」
邢桑轉動淺褐色的眼珠,從他垂落腰間的濕發中掃過,口中無厘頭地蹦出一句:「你們魏人,頭髮很長。」
姜舒輕笑一聲:「那你是沒見過比我頭髮更長的。」
說這話時,他不免憶起謝愔。
雖然初見時隔著屏風,但他仍能模糊地瞧見對方躺在榻上的單薄姿影,以及那順著衣衫床榻蜿蜒垂落的墨黑髮絲。
「不過,」姜舒抬眼看向對方,「這應該不是你想說的吧?」
邢桑點了下頭,爾後道:「攻密陽城,我也想去。」
姜舒挑眉:「怎麼,這一場還沒殺夠?」
邢桑垂下目光,神情陡然變得冰冷:「匈奴虐殺我母親之景,畢生不忘。」
姜舒動了動唇,想開口勸慰又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只能道:「這件事的總指揮官不是我,你去問步驚雲,他若是同意帶你,我便同意你跟他去。」
「好。」邢桑乾脆利落地應聲,連忙加快速度幫他磨完了墨,隨後起身說道:「我去找步幢主。」
看著青年匆匆離去的背影,姜舒搖了搖頭,繼續書寫自己的家信。
除了日常對家人的問候,他在信上主要詳述的還是這次的夜襲之戰。
此戰因為要與匈奴搶奪時間,開始得突然,結束得也很迅速,來不及徵求姜恪同意,他和步驚雲商量著就打完了。
包括之後的奪城計劃,他也只能在信上提一嘴,而沒法徵求對方的同意。
沒有辦法,實在是距離相隔太遠,待此信送到巽陽,估計奪城之戰都已經結束了。
其實真要詢問姜恪的意見,姜舒覺得對方多半不會贊同。
幾百人去攻一座守衛嚴密的大城,這是何等不切實際的想法!
姜舒將奪城計劃寫在信上時,同樣覺得此事頗為荒謬,但他還是願意相信步驚雲,相信對方的能力。
況且此次,步驚雲準備帶去參與奪城計劃的全部都是玩家,即便計劃失敗,也不會有任何人員損失。
反正再怎麼樣,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相信專業人士,讓對方賭上一場。
寫完家書,晚飯依然未送過來。
姜舒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想著送一封是送,送兩封也是送,索性又拿出張信紙,給謝愔寫信。
同樣的內容姜舒懶得寫兩次,給父親的信上所寫的大多是工作匯報,寫給朋友的,便都是些輕鬆瑣碎的日常了。
他在紙上從旅途的勞累談到乾糧的寡淡,又說自己目前正住在昭南縣的衙署,還新結識了一個不錯的朋友。
「……崔兄性情謙和,純然良善,甚為可愛,他日若有機會,定要介紹他與你認識。」
「……接下來有件大事要做,若是成了,或將推遲回程日期,屆時會命人提前寄去藥丹,謝兄不必擔憂。」
「……寫到此處,不免有些想念巽陽事物,不知下次回去時,家中那小狸是否還認得我。」
「……再過月余,辣椒也該成熟了,待我回去巽陽,再邀君共賞清風明月,品火鍋美食。」
一封流水帳般的書信寫完,姜舒將其晾乾後摺疊放入信封,正要喚僮僕叫來部曲送信,門廊外忽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少時,滿臉不悅的邢桑邁著大步走進門來。
姜舒瞟到他眉間的鬱氣,問:「失敗了?」
邢桑在几案邊盤腿坐下,快口直言:「你早知他不會同意是不是?」
「我如何能預知這些,只是步驚雲行事謹慎,你不是他手下士兵,我猜他多半是不會同意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