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頁
之桃回頭看了眼徐海,大抵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隨即便放下東西,拿來氅衣給姜舒披上。
換上厚衣,揣上手籠,姜舒在寒冷的夜風中出了門。
·
謝府的宅子距離州府不遠,就在廣延街上,乘馬車約莫十分鐘就到了。
到地方後,車夫拉著馬車去往後門的馬廄,姜舒則帶著兩個侍衛隨徐海從正門入謝府。
謝愔搬入新府邸那日,他曾來過此地一次,送了些喬遷賀禮,還吃了頓宴席,所以對前庭不算陌生,而一旦進入後院,他便辨不清道,只能由人帶路了。
跟著徐海的步伐穿過長長的木廊,四人的腳步聲如敲擊的鼓點,迴蕩在空氣中。
夜風從廊間拂過,吹動兩排燈火搖曳不止。
不久後,拐入一處幽靜的庭院裡,姜舒瞥見在屋外燈火映照下閃閃發亮的山茶樹的葉片,忽然感到一絲緊張。
為緩解突然加快的心跳,他問徐海道:「謝兄今夜為何會飲酒?」
「興許是不舍離開密陽,」徐海輕聲感嘆,「這三日來,仆觀郎君神色,一直是鬱鬱寡歡的。」
姜舒微微嘆氣,點了點頭。
對話間已來到了敞開的半扇屋門前。
姜舒向門內望去,只見身著一襲素淨白衣的男子正抱著一隻狸花貓坐在對著房門的書案前怔怔發愣,案上所放的既非公文案卷,也非筆墨紙硯,而是那支白芍花的髮簪。
聽見動靜,謝愔抬眼,與門口之人撞上了目光。
姜舒察覺到,在看到自己的剎那,對方的脖頸似乎變得僵硬了。
他動了動唇,正要開口叫「謝兄」,下一瞬卻聽對方冷冷地出聲:「你來做何?」
這問題可把他問住了。
姜舒對他此時的態度感到意外,思忖徐海不是說他吵著要見夫人嗎,怎現在自己過來了,他又這般言辭冷淡?
「徐海說,你喝醉了,我過來看看。」他跨過門檻進屋,如實答道。
「便是醉了,也用不著你特意趕過來照料。」
姜舒更疑惑了,問:「謝兄,你酒醒了?」
「呵,果然是和離了,稱呼也變得疏遠客套了。」謝愔冷笑一聲,偏開了視線,做出一副不願看到他的姿態,道:「也罷,今後你我各自安好,不必再有往來。」
他說著,將貓放在了地上,隨即起身走到門邊,對著姜舒抬手道:「請回吧。」
姜舒與他正對著面,仔細觀察他的眼睛,那雙平日裡漆黑深邃的眸子現下正透著一股倔強的純然,泛著朦朧發紅的醉意。
果然是喝醉了。
事到如今,姜舒早已放棄扭轉醉酒後的謝愔那頑固不化的倫理邏輯,只有順著他的劇情走,才能將人安撫下來。
只是不知為何,這劇情突然就進展到和離了,是因為分居了嗎?
姜舒回頭看了眼門側的徐海。
徐海扯開一個尷尬的笑容,表示自己束手無策。
姜舒亦感無奈,試探著問:「那我回去?」
話音剛落,謝愔就伸手把那半扇門合上了,順帶將徐海也關在了門外。
姜舒挑起眉看向他。
「外面嚴寒。」謝愔淡然地解釋了一句,口吻中依舊透著不由分說的冷漠,但那冷漠卻像是強裝出來的虛假的掩飾,如薄冰般易碎且不安。
他轉身返回到書案前落座,狀似不經意地將氈席上的另一張坐墊從書案下推到對面,坐定後又突然抬眸道:「你怎還在此處?」
就通過他這一掩人耳目的舉動,姜舒便知他是不想讓自己走的,也懶得揭穿他口是心非的行為,走到放著軟墊的書案旁,與他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氣氛一時靜默。
兩人隔桌對望片刻,謝愔收斂目光,避開了他的注視道:「都已是要娶妻的人了,當注意分寸。」
姜舒看著他問:「我何時要娶妻了。」
「不必隱瞞,我已知曉一切。」
「什麼?」
謝愔垂落視線,面容中透著難以言喻的落寞:「之前是我誤會了你,如今我已知曉你對我並無情愫,便不會再綁著你不放,過往一切,我們就當從未發生過,孩子你也不必管,我自會將其撫養長大,我謝氏鳴鐘列鼎之家,不會虧待一個孩子。」
姜舒呆然。
槽點太多,他一時不知該從何處吐起,愣了片晌才問出一句:「孩子?」
謝愔側目:「小七。」
趴在氈席上的小貓配合地叫了一聲。
姜舒:「……」
哦,原來是毛孩子。
第一百四十章
撇開這無厘頭的孩子問題不談,姜舒回過神來,倒是發現了他方才那番話中的疑點。
謝愔此時固然有些神志不清,但他的很多邏輯其實是與實際情況相符的,例如知曉殷氏結親之事,也知道小七的存在與自己相關,這正說明,他酒後未必不會吐露真言。
「你放才說,你誤會了我什麼?」姜舒問,見對方錯開視線,便直接切入關鍵道:「你過去,一直覺得我對你懷有別樣情思,覺得我暗戀你嗎?」
這句話仿佛擊中了對方的自尊。
謝愔神情黯淡,口吻嚴冷地說道:「往事不必再談。」
然而這刻意迴避的回答恰恰肯定了他的猜測。
姜舒不禁愕然,一時間,過往種種巨細無遺地在腦海中浮現,許多過去所不理解的,現在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