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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他陰翳的雙睛,孟秀以為自己又觸碰到了他的禁忌,剛要低頭認錯,邢桑就一言不發地收回了視線,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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氐族陣營的情況,姜舒全程關注著,當從密信中得知邢桑一事的原委時,他也不由得生出感嘆。
主角果然還是主角,在這樣的處境下居然還能逆轉形勢。
既然邢桑和氐族勢力已達成約定,其接下來必然會全力進攻陳南郡。
西南王本就被蘇眠軍隊包圍,若再有邢桑的加入,其局勢不容樂觀。
姜舒預計,要不了多久,裴新就會再次向外求救。
屆時,他和謝愔恐怕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事實確實如他所料。
暄和六年初,當邢桑帶領的胡族軍隊出現在陳南郡邊界時,西南王終於克制不住恐慌,再次以天子名義下詔,向天下發布了勤王令。
第二百一十一章
收到勤王詔書後,姜舒立即召集兩府主事官員商議此事。
會議首先要確定一點,是否出兵勤王?
西南王固然為逆臣,不值得相救,他和蘇眠兩個亂臣賊子狗咬狗,無人在意,可其中一旦有了胡族勢力的加入,那性質便不同了。
邢桑是衝著皇帝去的,萬一他真殺了天子,那魏國搞不好就要滅國了。
站在魏國臣子的角度,毫無疑問,他應該出兵相救,然而姜舒並非一個忠臣,和西南王一樣,他亦有不臣之心,南地局勢混亂,對他而言反而是有利的。
甚至,說得難聽點,邢桑要真推翻了朝廷,也算是給他解決了一個麻煩事。
畢竟,背上反賊的名頭總是危險的。
在這種情況下,是否要派兵勤王,成了關鍵的難題。
「主公既召開此次會議,當是已有了決策。」秦商道。
「不錯。」姜舒微微頷首,看向眾人道:「我欲行勤王之事。」
滄州刺史高康在二次接到勤王詔書時,立即發出信函公告,對蘇眠投靠氐族、攻打江清城的行為表示強烈譴責,又說自己很想親自討伐叛賊,奈何要抵禦邊境南蠻的騷擾,分身乏術,只能在口頭上響應勤王號召。
附近其餘幾州也都是差不多的情況,不是找藉口推辭就是乾脆沒有響應,畢竟要在冬天出征打仗,所耗甚大,不是誰都能負擔得起數萬人軍隊的戰爭物資消耗的。
而相較滄州,郇州距離陳南郡就更是路途遙遠了,縱使派出軍隊,也不一定能來得及救下小皇帝。
倘若是按照邢桑所說的那個三月內殺魏天子的賭約期限來算,那除非他讓飛鷹隊全部自殺復活在陳南郡,否則根本不可能趕得上。
在這般希望渺茫的情況下,姜舒不惜耗費大量物資出軍,所求的肯定就不是救皇帝了。
他有兩個目標,一是趁亂占取淮州地盤,二則是收攏人心。
人心即口碑,哪怕此次未能趕得及救下小皇帝,起碼他派大軍來救了,有郇州大軍在,便能阻擋氐族進一步向南擴張。
這於尋常百姓也好,官員士族也好,都是一劑定心丸,令他們知曉縱使四海皆亂,朝廷無道,然北地依舊安穩,仍有地方可供他們容身。
在座都是聰明人,稍加思考就能明白他做此決定的用意。
「如果決定出軍,那這次就是我們在南地戰場上的首次亮相,得好好準備。」張子房先是道,旋即問:「主公打算出多少兵馬?」
「蘇眠先帶軍三萬包圍陳南郡,其後邢桑又率五千輕銳奔赴戰場,在凌州一帶,至少還有三萬以上的增援,南地多方勢力混雜,局勢瞬息萬變,以防萬一,我軍起碼要出軍五萬。」姜舒語氣緩慢而慎重道。
聞言,在座之人皆面色凝重。
謝愔曾道郇州兵寡,這話不是隨口說說的。
郇州確實兵微將寡,一來,受地理位置所限,郇州西和匈奴國相接,北與東胡鮮卑部族相連,邊關必須派重兵把守,除非是和這些北方胡族戰鬥,否則邊軍鐵定挪動不得。
二來,密陽這幾年雖一直在招兵,可與此同時,他們的仗打得也沒停過。再加上郇州發展起來後,百姓的日子逐漸好轉,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很少有人願意賣命去當兵,於是每年招收的士兵數量也在減少。
直至今日,若不算上步驚雲軍隊,郇州範圍內可外派出征的軍隊不過才萬人而已。
然兵少,卻不代表他們實力弱。
這萬人兵士每個人都經受過軍營嚴格的訓練,除了定期的考核,軍營每隔兩月還會進行一次軍事演練,為提高士兵的積極性、歸屬感和競爭意識,又輔以特殊的激勵機制,在這般訓練下培養出來的士兵,各個都是能以一當十的雄兵。
軍中的武吏,絕大部分都識文認字,懂得兵法,參加過武學的考試。
更別說還有張子房親手培養的神機營。
從軍官至士兵至武器營,單獨拿出來都是一支勁旅,組合起來乃是真正的精銳之師。
有這樣的雄師在,他們並不畏懼打仗,只是對於姜舒口中的五萬大軍,大夥都有些疑惑。
盧青思索著說道:「假使步將軍可帶兵三萬,郇州出兵一萬,還有一萬兵士從何來?」
姜舒食指輕叩桌沿,吐出兩字:「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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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議定下出兵計劃後,姜舒先是給步驚雲發布了任務指令,令其帶兵返回密陽,隨後又寫了封信,派人送往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