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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這股情緒的感染,荀凌心中同樣振奮歡欣,當然最令他受到鼓舞的,還是收回青梧縣所象徵的那份意義。
青梧縣的回歸也就意味著西竹全郡的回歸,接下來只待步驚雲所帶領的飛鷹隊奪回萊塗郡最後一城,郇州全境將徹底回歸國土。
回想當初眼睜睜看著匈奴將腳下地盤一點點挖走的無能為力,荀凌惱怒憤恨不已,他期盼這一日太久,如今終於親手將郇州的土地收復回來,他比任何人都痛快暢意。
當日帶著手下官員入駐官府後,荀凌立即寫了幾份捷報命人分別送往興郡、端門與燕嶠,將西竹郡回歸的喜悅分享給姜氏父子。
這廂,傳信兵才將信件拿到手,緊接著便覷著荀凌的神色,將隱瞞了數日之久的消息吐露了出來。
乍然聽聞山南郡之事,荀凌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面上原本還留有幾分愉悅笑意,這會兒突然變得僵硬起來。
他猛然起身走到傳信兵前,注視他的眼神銳利,語氣嚴冷道:「你,再說一遍。」
「稟都尉,密陽傳來口信,言『孔氏投敵,給雍州軍投毒,山南郡危矣』。」
「這是何時的消息?」
「就在不久之前。」
「若我沒記錯,你五日前就已抵達了青梧,當時為何不說?」
察覺到都尉壓抑的憤怒情緒,傳令兵此時才意識到自己闖下了大禍,低著頭戰戰兢兢道:「是孟主簿,他說不可影響都尉的攻城大計。」
荀凌瞪大雙眼,驟然間一股難以遏制的怒氣湧上心間。
「孟秀!」他攥緊拳頭,咬牙切齒。
這等重要之事,他竟被隱瞞了數日之久。
傳令兵耽擱的時間,加上自密陽到青梧所需要的時間,此事少說也是半個月前傳來的消息了。
他父親,如今還健在嗎?
思及此,荀凌徹骨生涼。
不敢再耽擱任何時間,他一腳踹在傳信兵的肩膀上,冷冷撂下一句「自去領罰」,隨即抬腿大步邁出了大門。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率領著一支輕騎,荀凌晝夜不歇策馬趕路,終於在第三日凌晨趕到了蓮尋郡城咸撫。
趁著隊伍補充糧草、換乘馬匹的空隙,他一腳踹開主簿居住的屋門,將睡得正熟的孟秀從榻上拎了下來。
「孟秀,你好大的膽!」
瘦弱男子被輕易地拽下床榻,滾落地上時,頭磕著床腳,發出砰然響聲。
孟秀起初慌亂驚恐不已,後借著月光看清來人稜角分明的臉龐輪廓,心中便鎮定下來。
他一手按著額角,踉蹌著腳步從地上起身,姿態從容地理了理衣衫和頭髮,隨即端著一副嚴肅的神情問:「都尉是專程來治下官的罪愆的?」
「你無罪嗎?」荀凌簡直為他這般麻木不仁之態氣得發抖,怒目直視他道:「你有何權利,替我做決定?」
「都尉言重,下官不敢。下官如何不知這番所為會惹來都尉怒火,可大軍包圍青梧縣已有數日,眼看破城在即,又豈能功虧一簣?
「您若去雍州,非但救不了山南郡,還對不起折損在西竹的軍士們,倘若收復的城池再被匈奴趁虛而入,數月努力都將白費,」孟秀說著深深吸了口氣,拱手彎腰言辭懇切道,「下官一心為都尉著想分憂,望都尉深思明鑑。」
「如此說來,你欺上罔下之舉,竟還是為了國之大義?」
這一罪名扣下,孟秀頓時跪地叩首:「下官全心全意輔佐都尉,都尉若覺得下官有錯,秀任憑責罰!」
荀凌聞言,倏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是可笑,話說到這個份上,對方竟絲毫沒有悔改之意,反倒以一副委曲求全之態來責備起他的不是。
此時此刻,他內心對孟秀的感知與其說是憤怒憎恨,毋寧說是憐憫不解。
「孟秀,你有學識有才能,能屈能伸,善治善能,奈何生了一副鐵石心腸!」
他俯視對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只適合輔佐那些無親無故的絕情寡義之徒,很可惜,我不是那樣的人,你,投錯了主。」
孟秀猛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都尉這是何意,您要趕我走?」
荀凌背過了身,言辭峻厲:「念在你治理蓮尋郡還算有所作為,今日我不殺你,你走吧。」
「都尉!」孟秀睜大眼,抓著他的衣擺,情緒激動悲憤:「你明知道,你來不及也救不了山南郡,若非我命人拖延幾日,青梧至今還未攻下,秀之所為全為了都尉考慮,都尉豈能辜負我一片良苦用心……」
「滾!」荀凌低下頭,「莫逼我動刀。」
泠然月色下,他的眼神透出冰冷殺意。
孟秀渾身震顫,瞬間鬆開了拽住他衣擺的雙手。
靜默良久,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垂下腦袋,不聲不響地擦去眼角溢出的涕淚,繼而神情黯淡地起身披上外衣,未帶一件行李,就這麼姿勢頹唐地緩步走向門口。
踏出門檻之際,他忽而頓住腳步回頭,望著青年在黑暗中顯得尤為高大頎長的背影,低聲說道:「終有一日,你會知曉,我今之所為才是對的。」
荀凌閉上雙眼,一瞬間感到疲憊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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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知曉南柘城已被匈奴攻占,姜舒並未領著軍隊繼續前往南柘城,而是在同孫承、秦朗等人看過地圖,分析過當下局勢後,選擇去到了距離南柘最近、最有可能成為匈奴下一個進攻目標的登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