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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院落,一看到熟悉的景物與石徑小道,姜舒眼前就浮現出了昨晚自己被謝愔拉著手腕帶進屋裡的情景。
不知不覺,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此時,約莫是院裡的下人通報了消息,徐海小跑到他面前,行了個禮問:「府君,您是來找郎君的嗎?」
姜舒往門廊方向望了眼,透過枝葉縫隙,可以看到屋子的房門都是關閉的。
「聽聞謝兄身體不適,現在可有好些?」他問。
「府君莫擔憂,郎君只是有些頭暈乏力,休息半日便好。」
姜舒點了點頭:「沒事我就放心了,你替我轉告,讓他今日好好休息,不必牽掛官署事務,我會幫他處理。」
徐海點頭應「諾」,本以為他會想要進去看看自家郎君,還思索著要不要幫郎君婉拒,誰知對方說完這句便轉身離開了,反倒令他有些莫名的心焦。
心想這姜三郎到底喜不喜歡他家郎君,怎麼如此好的機會不知道把握,郎君身體不適,這時候哪怕不送些滋補羹湯過來,也該當面體貼問候幾句吧……
目送青年離開院落,徐海搖頭「誒」了一聲,返回屋裡。
推開房門,便見方才還躺在床榻上的謝愔現在已經披上外衣坐在書案前了。
「郎君,您好些了?」
聽到聲音,謝愔抬起頭來,視線掃了眼他身後,略微抬眉:「走了?」
「是,府君讓我轉告,今日您安心在院裡休息,不用憂心公事。」
謝愔不作一聲,垂眼看著案上詩文,優美的詩句映入眼帘,他心中所想的卻全是昨夜情景。
一些對話的細節他已經記不清了,但大部分的事情經過還印在他的腦海里。
無緣無故地認人叫夫人,人家不認,便堵著門扉逼著人家承認,還強迫人叫自己那等親密稱呼……
這實在是……
太過輕浮放浪了!
他閉了閉眼,試圖將腦中的記憶通通忘卻。
然而不論他如何給自己催眠,青年面中帶羞的容顏仍時不時地浮現眼前。
合上詩文,謝愔對徐海道:「去官署替我取公文來。」
「啊?」徐海疑惑,「可府君不是說,讓您不用操心官府……」
話未說完,被謝愔微涼淡薄的視線掃過,他連忙諾諾應聲。
·
端門郡,閎城。
大殿之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寂靜。
呼延攸沉默地坐在堂前,自看到此次戰報開始,他保持這般沉默已有許久。
目光掠過前方低著頭的兩個兒子,呼延攸長長嘆氣。
本以為是一場勝券在握的戰事,結果一個還未抵達戰場,便遭遇敵軍埋伏,損失慘重。
一個未等增兵抵達,就提前發動進攻,結果正中敵人奸計,一敗如水,整整三萬兵士,逃出戰場的竟不到五百人!
聽到如此慘烈的結果,呼延攸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好半晌,才冷靜下來。
怪只怪他們勝利太久了。
自去年發兵進攻郇州,數萬大軍勢如破竹,一路順利攻下萊塗、西竹、端門、興郡諸地,未嘗一敗,這是何等驕人戰績!
原本在呼延攸的計劃里,攻下昔日王城也當如囊中取物,誰知還未等進入燕嶠,這白蘭陘之戰就給了他當頭一棒。
回想起來,似乎從對上燕嶠兵開始,他們就一直在失利。
先是派去昭南縣的五千騎兵無一歸返,隨後又是密陽被奪,白蘭陘大敗……不算不知道,一算之下,幾場戰事加起來死去的勇士竟多達四萬,這怎能令他不痛心。
呼延蠻蠻看了眼面色沉重的呼延攸,跪下認錯道:「父親,兒與大當戶此次受了敵軍埋伏,未能支援三弟,致使大軍潰敗,三萬勇士死於戰場,請父親責罰。」
呼延謅聞言咬了咬牙,連忙跟著跪地認錯:「兒指揮不當,愧對於萬千將士,請父親責罰。」
呼延攸聞言緩緩起身,走到呼延蠻蠻面前,俯身看著他道:「我問你,可有想過,大軍為何會遭受敵軍埋伏?」
呼延蠻蠻愣了一下,道:「或許,是行軍消息敗露。」
「為何會敗露?」
呼延蠻蠻愕然抬頭:「父親的意思是……」
呼延攸眯起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想想,你都將此事告知給了誰。」
「是。」呼延蠻蠻皺眉,腦中驀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隨即他又搖頭,影兒雖是魏人,可她父母皆被魏人官吏所害,曾親口對自己說她平生最恨的便是魏人。
況且,影兒還替他擋過落石,救過他的命,絕不可能是細作。
然而想是這麼想,心中終究是起了芥蒂,回到房中,看到愛妾那端莊曼妙的身影,呼延蠻蠻也沒有立即湊過去,而是心事重重地坐到了一旁。
尹雲影察覺出他的情緒不對,就端著剛燉好的羹湯過來打探:「殿下可是有心事?」
「剛從父親那過來,受了三弟牽連,被責問了。」說到這,呼延蠻蠻有意看向尹雲影道:「父親懷疑我們被埋伏,是有細作泄露了消息。」
尹雲影驚訝地睜大眼,停頓片刻後道:「不無可能,如今想來,不論魏人用了何種法子令山石崩塌,都要提前兩日去路上埋伏才行,他們到得如此之快,應是有人故意泄露了消息。」
呼延蠻蠻又道:「那愛妾覺得,這泄露消息之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