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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舒微笑頷首。
心中則想,管他是士族還是庶族,反正關進學校接受幾年無差別的素質教育,出來後都是積極向上的社會好青年。
觀念的轉變就從下一代開始培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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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結束,已是暮色沉沉。
因在宴會上喝了些酒,姜舒略感倦怠,回到後宅,先是沐浴洗漱了一番,等換上寢衣出來,便見謝愔穿著一襲雪白的衣衫正坐在燭燈旁撫琴。
他輕薄寬大的袖子與衣裙如層疊的花瓣鋪散席間,烏髮半披著,濃密的黑髮上插著那支自己送他的芍藥花簪。
大朵的真絲芍藥在燈光下流動著絢麗的光輝,襯得本就俊美無雙的容貌愈發端麗動人。
姜舒看愣了一瞬,問:「你怎把這白芍拿出來戴了?」
謝愔未作答,手指輕撫著烏黑的琴身,反問:「今夜宴上才俊之士眾多,主公可有屬意何人?」
姜舒一聽便知他在打趣自己,掃了一眼他頭上的花簪,又想起那位花里胡哨的韓姓子弟,不由失笑搖頭道:「你別鬧了,整場宴會,我最屬意的就是你了。」
他說著,在對邊的坐墊上落座,單手撐著下巴,歪著腦袋看著對方,挑了下眉問:「謝琴師,今晚還彈嗎?」
聽他這般詢問,謝愔便用指尖隨意地撥動琴弦,發出「錚錚」空遠之聲。
姜舒視線落在他蒼白修長而又不乏勁力的手指上。
看著那指尖在弦上嫻熟地抹挑勾剔,不知為何,腦中忽然浮現起白日那番由潤唇膏引發的對話來,一時有些心猿意馬。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麼,姜舒輕輕蹙眉,托著下巴的左手指尖輕按著發燙的耳垂。
心忖,這般幽雅空靈的琴音之下,自己依舊靜不下心來,淨想著那些輕薄事情,他可真不是個人啊!
仿佛察覺到他所思所想,謝愔停下了彈奏,問:「困嗎?」
「還好。」姜舒抬起眼來回答,視線倏忽從對方月光般沉靜的雙眸轉移到弧度優美的淡粉雙唇上。
好看,想親。
他剛冒出這個念頭,便見眼前人倏爾靠近過來,緊接著,一個輕吻印在他的唇上,一陣暗香襲人。
謝愔稍稍後退,眼睫低垂,薄唇輕抿著,顯得有些冷艷的樣子,宛若一朵冬夜盛開的白玫瑰。
但姜舒知曉,這朵玫瑰的花瓣是既柔軟又溫熱香甜的。
四目相對少時,他忍不住按住對方的後頸,抬頭又親吻回去。
害羞也好,焦急也好,一切情緒仿佛都能傳染,兩人互相觸摸對方的面頰,不顧胳膊壓到琴弦發出的聲響,胸中燃起溫熱的火苗。
過了片刻,姜舒停下動作問:「你的那個什麼宮廷秘方呢?」
話說出口,姜舒見到對方短促地笑了一下,他無端臉紅起來,心想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過著急了。
為了掩蓋這股羞澀,他故意一本正經地辯解:「笑什麼,此乃世間常事,沒有什麼可遮遮掩掩的。」
謝愔注視他在燈火下格外清亮的眉眼,收斂笑意道:「主公所言甚是,愔不知趣,今後還要主公多指教。」
指教個鬼!
姜舒算是發現了,此人分明對一切都諳熟於心,卻最喜歡裝出一副不懂的樣子,故意說些引人遐想的話語,來看他的樂趣。
若想反制,就得比對方臉皮更厚,更死皮賴臉,偏偏姜舒差的就是這點厚顏,每每對上謝愔,他的三觀總是不由自主就跟著對方的五官走了。
他兀自反思了一會兒,謝愔已起身拿來了一隻青瓷小罐。
掀開上邊的絲綢封布,脂膏的表面在燈火的炙烤下微微融化,飄逸出一股木質與藥材混合的濃郁香氣。
香味確實相當的濃厚……
姜舒心道,一想到裡面的東西所要使用的地方,不由又緊張心焦起來。
謝愔目光溫潤地看著他,問:「時候不早,可要就寢?」
姜舒抬頭對上他的視線,想也不想地應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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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的婢僕早已被識趣的徐海清了出去,房門緊閉著,僅在窗邊開了些許透氣的縫隙。
夜露涔涔,寂靜中響起好似夜風捲起落葉般沙沙的摩擦聲響。
微風輕拂帳幔,暖爐旁點著薰香。
薰香淺淺的白煙徐徐上升,與脂膏融化時的香氣混合在一起,結為了濃郁得有些令人窒息的暖意。
兩人都感到自己像泡在了滿是花瓣的熱水裡。
姜舒撫摸他的髮絲,拿下白芍花簪,滿頭青絲立即沉重地散落下來,涼涼地滑過手肘。
烏黑柔順的長髮在昏黃燭光下泛著令人著迷的光暈。
倏然,姜舒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制止對方的動作問:「等會兒,不是你想試用嗎?」
「主公一日萬機,應由我來服侍你才是。」謝愔回答得理所當然。
姜舒無聲地注視他半晌,隨後鬆懈了力道,仰面枕在軟枕上。
心裡妥協道:好吧,雖然和他所想的有些出入,但只要是謝愔,其他倒也無所謂。
隨冬夜欲深,窗外颳起寒風,一陣陣呼嘯著,吹得窗欞上凝結的水露不斷震顫。
屋子裡的燭火不知何時都熄滅了,僅剩下床頭一盞,閃耀著黯淡慵懶的光芒。
火光經過輕紗柔和的過濾,在搖動的絲質床幔上映出一圈圈斑斕絢麗的光斑,恍惚中,好似幻化成了海面倒映的星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