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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閒微微嘆氣:「你來尋我要主意,我說了,你又不願聽之,既然將軍心中已有決斷,又何必來此?」
王懌深皺起眉,緘默片時俄然起身,眉宇間浮現出傲岸悲憫之色:「外戚不除,則大魏不得安寧,吾以為太傅與我所念一致,原是王某自以為是,今日多有叨擾,告辭。」
說罷,便一派鬱憤地離開了書齋。
謝皎心中不解,看向謝閒:「阿父為何不應王將軍之請?」
謝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拿起畫筆,口吻緩慢平靜:「王悅和乃不羈豪傑,然其過於仗義無畏,遲早為人所噬,他今之所為,狀似忠舉,實則擾亂國事。
「請來淮揚王,去除孔氏外戚,焉知淮揚王非下一個孔澄?假若淮揚王掌政,西南王又豈能甘心?此事牽扯甚多,非幾家所能控制,吾不可與其共謀。」
謝皎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他父親的意思,隨即問:「那阿父可要阻止他暗中傳信淮揚王?」
謝閒搖頭:「沒有王車騎,也會有他人,孔氏逃不過此劫。」
說罷嘆息一聲:「我等也無幾日可逍遙了,趁此刻清閒,還是繼續飲酒作畫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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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歲臘月至開年二月,郡內其餘八縣總添丁口六千六百二十餘人,大部分皆是從雍州、沂州而來,流民居多,還有少量商戶,現均已安置妥當……」
明日是三月三上巳節,雖然估摸著密陽這邊也沒什麼文人雅士臨水宴飲,不過考慮到大家或許要去河邊舉行祓禊儀式,姜舒還是給官府全員放了一天假。
在放假前夕,他將各部門的主事叫來正堂開了個季度總結會,恰好督郵阮穎也完成一輪監察回到了密陽,就正好把各縣的情況也一併了解了。
「去年有瑞雪,今年收成必不會差,開春以後,要督促郡內百姓勤於耕耘,除密陽外,我已命人將高產糧種紅薯、土豆、玉米等送往各縣,附有詳細種植方式,屆時還需阮督郵協助各縣縣長、三老於民間推行教化。」姜舒最後總結道。
其實光憑去年收穫的土豆和紅薯數量,所留的種僅夠在密陽種植而已,但為了能讓治下百姓頓頓吃飽,姜舒便將累積到目前為止的積分全部兌換成了高產農作物,僅留了十萬積分作為應急。
反正前不久他已升到了八級,距離下一個等級500萬積分還差得遠,那便索性等上一段時間,先把積分用於春耕再說。
能有這般為百姓考慮的上官,阮穎自是心中喜悅,連忙應道:「遵府君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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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之後,姜舒同謝愔一塊散步回後宅。
晚間,暮雲靉靆,傍晚的冷風吹拂著廊道兩側淡青色的紗簾,宛若流動的薄霧。
當行至兩院交接處時,謝愔忽而開口道:「看來殊弟確有奇遇。」
這句話似乎來得有幾分莫名,姜舒卻是立即聽懂了他所指的意思。
謝愔擔任郡丞之後,府內一切大小事宜均有經手,他會幫姜舒解決掉不太重要和緊急的公務,將重要的文書篩選整理出來交予姜舒親自處理。
因此可以說,衙署內的諸事,他作為郡丞甚至比太守更為了解,即便有一天,姜舒有事外出十天半個月,將整個官署交給他管理,也全無疑慮。
而正因了解全部,他自然也能看出運往其他各縣的高產糧種並非真的出自府庫,多出來的那一大批糧食,姜舒可以借著信息差瞞過倉曹,瞞過運糧隊伍,瞞過官署內的任何官員,但唯獨瞞不過謝愔。
聽聞此言,姜舒停下腳步,抬頭看向身邊人,問:「謝兄想知曉真相嗎?」
謝愔跟著停住腳,目光沉靜地注視他:「可說?」
「那自然是……」姜舒倏然揚起嘴角,搖搖頭:「不可說。」
見他這般故意吊人胃口,謝愔也未生氣,只語氣溫和道:「此事莫對他人言。」
姜舒口氣輕快:「放心,我是信任謝兄才讓你知曉,連我家人都不知。」
謝愔微微點頭,低聲叮囑道:「還是要小心些。」
姜舒正要答應,耳邊忽然傳來幾聲貓叫,低頭便見小五跳上廊道,跑到了他的腳邊來。
「難得啊,跑這來接我?」
他的話音剛落,這時,又一隻纖細的貓崽子爬上廊道,一步一頓地走過來,似乎很是猶豫要不要靠近他們。
「怎麼又有一隻?」
姜舒疑惑,看了看貓崽子四肢那極為熟悉的花紋,又看了看正在自己腳邊親昵圍轉的小五,忽然間仿佛明白什麼,蹲下身捏住小五的後頸問:「這小崽子該不是你孩子吧?」
小五一派從容鎮定地看著他,仿佛在說: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你自己才多大,連孩子都給我帶回來了?」
小貓崽子經過一番猶豫糾結,最終還是走了過來。
它看了眼擒住大貓後頸的姜舒,選擇繞過了他,然後走到謝愔的腳邊,繞著他的衣擺聞了聞,忽而解放四肢往地上一躺。
謝愔垂眸看了眼這碰瓷的小貓,問:「此為小五之子?」
「應當錯不了,前肢的花紋一模一樣。」姜舒放開小五,想去逗個小貓,結果他剛伸手,小貓崽子連忙起身跑開了。
「嘶,看來它不怎喜歡我啊,」姜舒站起身,見小貓繞著廊柱轉了一圈,過了會兒又跑回了謝愔的腳邊,不禁失笑,「倒是挺喜歡你的,不如謝兄幫我這逆子收養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