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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在蟬鳴漸止、天氣漸涼之時,荀凌終於抵達了山南郡。
彼時,姜舒剛用完朝食,聽聞劉鄴的人通傳,說荀都尉率一千輕騎到城門外,便立即乘車去了縣府。
到達衙署時,荀凌已先他一步抵達,正在府邸後院與家人團聚。
姜舒聽劉鄴這麼說,也就沒有過去打擾,而是和劉縣令一塊在議事堂中談話等候。
或許是顧慮著沂州來援的五千騎兵,這一月來,蘭谷堅時常會派小股軍隊至登縣城下打探情況,但始終未舉大軍進攻。
表面上看,山南郡在南柘淪陷後就平靜了下來,好似陷入了一個僵局,彼此奈何不了彼此。
但不論是姜舒還是劉鄴,心裡的石頭都始終未曾放下過。
匈奴這般氣勢洶洶地南下進攻,連荀晝所守的南柘城都拿下了,絕不可能甘心止步於此。
所以平靜只是暫時的,接下來要打的硬仗還很多。
「荀都尉此來帶來了一千騎兵,守城應不成問題,可若想奪回南柘,只怕是……」劉鄴微微蹙眉,搖了搖頭。
姜舒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聽聞在匈奴攻破南柘城後,害得雍州軍幾乎全軍覆沒的孔氏餘孽就跟著匈奴大軍一塊入駐南柘,住回了自己的老宅,他想荀凌若是知曉此事,哪怕只為了殺孔氏族人報仇,也必會將南柘城奪回。
當然,憑藉雍州目前的情況,想要拿回南柘確實是有些困難。
姜舒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荀都尉並非莽撞之人,相信他心中應有安排。」
正聊到荀凌,荀凌從後宅出來了。
姜舒聽到聲響,轉過頭恰好與之對上視線。
也不知是不是長時間趕路缺乏休息的緣故,對方英氣的眉宇下眼瞼泛紅,面龐清瘦,臉色也略有些蒼白,一向清爽潔淨的下巴上更是長滿了短短的鬍鬚。
然而在這般狼狽的模樣下,荀凌的氣勢卻不減反增,周身縈繞著一種隱忍又銳利的氣息,猶如蒙上了一層堅硬的盔甲。
姜舒心忖,對比他們前兩次相見,此時的荀凌明顯成熟許多,不再那麼鋒芒畢露,變得更為冷靜沉穩,也更具有大將之風了。
只是想到對方這樣的成長是建立在至親逝去的痛苦之上,不免令人唏噓感慨。
荀凌停下腳步,沉默地與姜舒相視片刻,繼而拱手彎腰,道:「多謝。」
這一謝,深深長拜,表足了心意。
姜舒連忙起身扶住他的手道:「荀兄不必如此,我雖帶兵前來,卻也未能幫上什麼忙,況且陸將軍已經代你謝過我了。」
荀凌順著他的動作起身,神色鄭重道:「你救玦之一命,他本就該有所表示,而你代我不遠萬里借兵前來支援山南,保下山南餘下城池,救下吾之親人,大恩大德,他日吾必報之。」
姜舒看他一本正經地立下誓言,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索性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問:「你可要先去睡一覺恢復精神,這一路來應當未怎休息過?」
荀凌垂眼搖頭:「我欲先去祭拜先父。」
姜舒頓了頓道:「是該如此。」
此事說來可惜,因天氣炎熱,荀晝的遺體不得不早早下葬,荀凌沒能來得及趕上看父親最後一眼,怕是會成為他此生最大的遺憾。
「我有一事疑惑,可是西竹戰事出了何狀況,令你不得離開?」姜舒不解道。
他原本以為荀凌頂多比他晚上十幾日抵達,但一遲竟遲了足足一月,實在不合常理。
他只能猜測荀凌是被戰事絆住了腳,脫不開身。
「是途中傳信受阻。」
提起此事,荀凌心中便升起一股怒火,眉頭緊皺地解釋:「我原有一名手下,名為孟秀,我觀他才識出眾,便暫留其在蓮尋治理政事,誰知他竟擅作主張攔下傳信兵,延誤了消息。」
姜舒愣了一下,猝然抬眼:「孟秀?」
「你知曉此人?」荀凌看向他,旋即不等姜舒回答,他又道:「對,你或許知道,他也是芸連人氏。」
姜舒靜下心來,冷靜地回覆:「略有耳聞。」
其實豈止是耳聞,孟秀此人可是他原小說中相當重要的一個角色,戲份之重堪比秦商。
不過同樣為主角身邊謀士,秦商扶持邢桑乃一心為家國復仇,後發現邢桑與他理想中的主上有所差距,便及時收手歸隱了山林,而孟秀與他正相反。
與其說孟秀是謀士,不如說他是毒士。
他確有懷有聰明才智,精於謀略算計,卻無救國濟民的正義之心,選擇投靠主角完全是看中了邢桑的野心勃勃和軍事實力,看中他能夠幫他完成復興家族的志向——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
而這樣一個人,偏偏又是在主角身邊活到最後的那一個。
因為他足夠心狠,邢桑做的任何決策,他都可以為了自身的榮華富貴,違背良知、毫無底線地迎合支持,不管那些決策多麼殘暴,會令多少百姓喪失性命。
正因此,到邢桑稱帝時,他終於完成了他一生的目標,復興家族,重振門第,成為了權傾朝野的天子近臣。
若說邢桑是姜舒花費許久心思落成的主角,他親手給予他一切的磨難和榮耀,故對其懷有特殊的情感,不忍看著他走上原有的道路,那麼對於孟秀,他確實沒有什麼特殊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