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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和二年初,匈奴攻破興郡三縣,危及國都,天子下令遷都南下,定都衡川——這本是姜舒為新文《敬江山》設定的開篇背景。
而如今,腦中的記憶告訴他,他不僅穿成了自己書中人物,還是個在原文裡連姓名都沒有的炮灰。
身為一名小說寫手,「穿書」一詞於他而言不可謂不熟,但接受度再怎麼高,他也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為什麼?
難道就因為他父母雙亡嗎?
寫過數位主角的姜舒不禁在心裡吐槽。
所幸他穿的是個正兒八經的士族子弟,不用一過來就為自己的生計發愁,當下唯一要擔心的也就是如何扮演原主的問題。
根據他腦中的那些記憶片段來看,原主姜殊身上是帶著些浮華虛誇的公子哥習性的,好在家裡管得嚴,至今也沒犯過什麼大錯,頂多就是不愛讀書又喜好賣弄學識,比較愛吹牛罷了。
但這和他本人的性格仍舊有很大差別。
姜舒為此比較頭疼,模仿他人可不是他擅長的東西。
不過不論怎麼說,白撿得一條性命,還是個剛滿十八的少年郎,終究是他占了便宜。
在婢女服侍下穿上一身縹色縵繒衣裳,待坐於鏡子前梳發,姜舒才看清自己現在的樣貌。
儘管鏡子沒有那麼清晰,他依然可以看出鏡中之人擁有一副相當不錯的相貌,骨相精緻,眉眼清雋,五官之中以眼睛生得最為俊俏,明亮靈動卻又不張揚。
是一張不做修飾也相當討人喜歡的好面孔。
他才剛這麼想,下一刻便見身旁女子打開一盒雪白粉末,布巾蘸取稍許,就要往他臉上塗抹。
姜舒急忙偏過頭,問:「這是做什麼?」
「奴婢給郎君搽粉。」
姜舒神情微愣,隨即回想起自己在寫這篇文的設定時確實參考了歷史上某個男色狂受追捧的時代,雖然他在文中沒有明寫,但顯然這個世界已將他的想法自動補全了。
哪怕崩人設,姜舒也接受不了臉上被糊上這樣一層白粉,何況現在的化妝品大多含有毒性,他立即拒絕道:「不,不必了,今日是趕路,並非出遊會客,就不必弄這些了。」
他給的理由確實合理,之桃很快便收起東西,應了聲「諾」。
好不容易穿戴梳洗完畢,姜舒坐到了几案前用餐。
案上一共五碗盤,碗中盛有粟米粥,配兩個胡麻餅,佐以少量菹菜和肉醬,散髮絲絲咸香。
這餐飯並不算精緻豐盛,對於郡守之子來說甚至有點儉樸,然考慮到如今糧食之精貴短缺,似乎也可以理解。
因此儘管姜舒現在有些缺乏食慾,還是將準備的早飯都吃了下去。
剛就著酸菜吃完最後一口小米粥,房門便被打開,一位身著絳紫羅繡襦裙、面容端莊的夫人邁進門來,身後還跟著個男童,頭頂兩個羊角似的髮髻,生得粉雕玉琢的,十分可愛。
是原主的母親柳怡雯和侄子姜澤。
姜舒立即提起心來,擦了擦嘴,起身行禮:「阿母。」
男童亦規規矩矩地向他彎腰行禮:「見過叔父。」
「用完飯食了?」柳氏進門便問。
「是,已用完了。」姜澤回答,見她垂眸望著自己的碗盤,心中忽然一凜。
不對,原主沒有珍惜食物的概念,每每用餐,向來都是會剩些東西在盤子裡的!
好在柳氏沒有深思,見他把早餐吃完了,還誇讚了一句:「今日倒是懂事,未剩下飯食來,如今糧價高昂,你阿父連一粒米掉在案上都要撿起來吃,你也當向你阿父看齊。」
原主在外行事張揚,在家裡幾位嚴厲長輩面前卻從來不敢放肆,姜舒便只需做出聽話的模樣,低頭回道:「兒知曉了。」
「既用完朝食了,便帶阿澤去正堂向你父兄請辭吧。」
姜舒動作一頓,想到遷都一事,立即點頭稱「諾」。
天子遷都衡川,巽陽城內上至皇親貴胄,下至平民百姓,能走的都跟著走了,除了必須要留鎮舊都的官員與軍隊。
原主父親姜恪身為一郡之首,理應以身守城,但遷都一事終究弄得人心惶惶,唯恐什麼時候匈奴就打了過來,為保存姜氏一支血脈,姜恪最終決定讓小兒子帶著年僅十歲的長孫,前往沂州襄郡柳氏族地,也就是姜殊的外祖家暫避兵禍。
襄郡柳氏歷來只是個中等世家,比不上諸如襄郡崔氏、逐江謝氏等高門大族,不過柳氏這一代卻出了個才情極佳的能人——姜殊母親的嫡親弟弟柳浪,年紀尚輕就官拜沂州刺史,可謂是光耀門楣。
亂世之中,任何錢財地位皆比不上有兵權在手,有這麼一位手握實權的舅舅,姜殊去往沂州也算有了層保障。
「前往襄郡途中必會經過朱寧,屆時記得繞道郡城拜會你小舅,此事事關安危,切莫再像往日那樣偷懶耍滑了,可知?」
「兒知曉。」
柳氏舒了口氣,離別在即,她也褪去嚴厲神色,目光柔和地望著姜舒嘆道:「有阿弟照拂,我便安心了。」
姜殊微微抿唇,走他是一定要走的,倘若這個世界真是他所設定的那個小說世界,按照接下來的劇情發展,最多半年,巽陽城就會被匈奴大軍攻破。
先是圍城兩月切斷糧道,城破後又是奸淫擄掠,屠殺百姓,這座昔日的鼎盛王城,很快就會在外夷手中變為一個血淋淋的人間地獄!